或许二者皆有吧,所有人都知道,嘉嫔是李朝贡女,她生的儿子自然也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但偏偏她们母子就是起了心思,一点一点在宫中排除异己,直到将永珹推到万众瞩目的位置,才最终登高跌重。
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这一世,嘉嫔注定只能按照青樱为她定好的命运走下去,她的儿子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与皇帝絮絮说完名册上的秀女,天色也晚了。
走在回永寿宫的路上,青樱向雪蘅道:“今日嘉嫔想要对你动手,本宫是该罚她的,但本宫不能把她打压狠了,所以才没有出手。”
雪蘅一笑:“奴婢知道嘉嫔对娘娘有大用,所以不争这一时之气。”
“你放心,本宫已经吩咐了进忠,以他的名义嘱咐毓瑚,毓瑚只会以为是进忠记恨嘉嫔那一巴掌,不会想到你身上。”
“是,奴婢是娘娘身边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咱们永寿宫,对待宫中小主,只能依礼,不能妄动。”
青樱赞许道:“说得不错,只要你处处以礼相待,吃亏的就是她们。否则谁对谁错先不说,一个犯上的罪名扣下来,有理也成无理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等到夏日来临,一行人又随着皇帝往圆明园去了。
这次的去意却没有那么简单,与准噶尔一战势在必行,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为免太后听了消息悬心,皇帝破天荒地带上了并不受宠的庆嫔,并吩咐意欢多带着孩子去看望太后。
青樱这边,皇帝则是嘱咐她管好园内人手,不许有人到太后面前多嘴。
这样的苦差事,青樱可不想领。太后久居深宫,根基岂是她能比的,怕是御前也有太后的人手。
太后早晚都会知道,却不能是从她这里放出去的消息。心念一转,青樱便有了合适的人选。
皇帝那里有年轻的妃嫔陪着,下晌日光不烈的时候,青樱总是在园内乘凉,圆明园本就凉爽,临水处有凉风习习,又可以观鱼取乐,颇有一番野趣。
这日正吹着风,却是意欢徐徐走来,一身薄纱随风摇曳,飘飘若仙。头上的首饰也是常用的那几样,并不繁琐奢华。
但美人就是美人,纵然衣饰俭朴,纵然年华流逝,依旧是紫禁城里盛放的仙葩。
青樱伸手招呼她:“意欢,快来坐。”
她转身从荷惜手中拿过团扇,自己轻摇着,在一旁落座。
“姐姐这里好清静。”
“这个时候,怎么不在太后那里?”
意欢拿起青樱的杯盏喝了一口:“有人愿意做孝顺儿媳,我何必去讨人嫌呢?”
“孝顺儿媳?”青樱想了想,“是娴妃吧。”
“姐姐知道?”
青樱顺手给她添了一杯茶,笑道:“这宫里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娴妃今日才去,也算沉得住气了。”
意欢有些意外:“哦?竟是姐姐一手促成的?”
青樱也没有瞒她的意思:“总要有个人把消息透给太后,我又不愿意落这个不是,自然要挑一个人去。”
意欢拿扇子指她,忍不住笑:“姐姐,你可真是……娴妃本就不受皇上待见,这下皇上更要恼她了。”
青樱无辜道:“又不是我逼她向太后告密的,她自己要讨好太后,谁管得住她?”
意欢也叹:“娴妃是想岔了,在这宫里,终究还是要靠皇上。太后再尊贵,得罪了皇上,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青樱只是一笑,她们都没有说出口的是,皇帝也只能作为一时的依靠,在彼此间的情分消磨殆尽之前,最好寻个体面的方式退场。
如此,在被抛之脑后时,或许还有留存体面的可能。当然,青樱哪个都不想依靠,在皇帝对她的信任被疑心取代前,利落下手就是。
“以太后的心性,必然会求皇上保全端淑长公主。但无论皇上肯不肯,都不会喜欢太后一心为长公主考虑。”
意欢讽刺一笑:“咱们这个皇上啊,最见不得太后为了亲生女儿与他这个养子作对。太后一味去求,只怕更要引起皇上的逆反之心。”
“话虽如此,没有任何一个做母亲的能不求。皇上不可信,太后只会比我们更清楚,因此她不会与皇上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而是会选择用朝中大臣向皇上施压。偏偏皇上又最厌恶此举。”
意欢有些懂得:“太后是怕,倘若顺从了皇上,皇上真的会弃端淑长公主于不顾。”
这是一定的。
青樱也只能叹气,她已经提醒了太后,好生为长公主准备伺候的奴仆,太后如果有心,长公主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有……
那就不是青樱需要负责的了,她能给皇帝出主意,也要太后不会拖后腿才行。准噶尔远在千里之外,长公主身边的人如果不得用,纵有再精妙的主意,也得先保住性命才能施展。
好在太后是个聪明人,得知消息后,几乎立刻就想起了青樱曾对她的劝告,压住了心里的躁动,没有立马闹到皇帝跟前,而是请了青樱来。
“皇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吧,当日你提醒哀家,为端淑选合适的人伺候,就是防着今日吧。”
青樱淡然道:“臣妾不过是一两句闲话罢了,哪里能想这么远。前朝之事臣妾也不懂,只知道长公主出嫁关系着大清和皇上的颜面,绝不能仓促简陋。”
太后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要看到她心里去。回应她的只有青樱无懈可击的笑容,叫她几乎要疑心只是一场错觉。
然而,能从小小宫女登临后位,太后不相信她只是个简单的后宫妇人,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听从青樱建议的原因。
“好,皇后既然说是闲话,那哀家就当是闲话吧。无论如何,是哀家欠你了一个人情。”
“呵,”青樱语带轻蔑,“总以为太后有多疼爱端淑长公主,原来长公主一条性命,也不过只是个人情啊!”
太后有些恼:“皇后刚才不还说只是闲话……”
青樱打断了她,眉目疏离:“臣妾愿意说是闲话,那就是闲话,如果不愿意——”
她看向太后的眼神竟有些冷:“太后方才的话,已经让臣妾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