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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主动的退让

父亲张国锋的归来,像一块坚实的压舱石,稳住了张家这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了太久的小船。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因病返家”那纸轻飘飘却至关重要的证明,更是一种久违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可以倚靠的力量和安全感。尽管他依旧清瘦,身上带着长途跋涉和艰难时世留下的深刻印记,但他的存在本身,就让这个家的屋顶仿佛都结实了几分。

他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了。母亲想让他多睡会儿,他却摆摆手,拿起墙角那把有些锈迹的锄头,在院子里试着挥动了几下。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涩,毕竟离开土地和农具有段时间了,但很快,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属于庄稼汉的熟练感就回来了。锄头在他手中变得轻盈而精准,几下就清理干净了院子里疯长了许久的几丛杂草。

母亲和三个哥哥在一旁看着,眼中都流露出惊讶。父亲的气力,似乎比他离开前还要足些?虽然依旧瘦,但那挥锄的架势,那锄头破开干硬土地时的力度,分明透着一种扎实的、仿佛用不完的劲头。

父亲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自己大病初愈(他自己这么认为),又长途跋涉,应该虚弱不堪。可一觉醒来,除了肌肉有些久未劳动的酸胀,精神头竟是出奇的好,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温热的、绵绵不绝的力量在流动。他只当是终于回到家,心里踏实,睡了个好觉的缘故,并未深想。

吃过母亲特意做得稠了些的早饭(依然是野菜糊糊,但掺了父亲带回来的一点杂粮面),父亲没有歇着。他让建军带着,去看了看家里的自留地。那几分薄田因为缺乏照料,长得稀稀拉拉,杂草倒是茂盛。父亲蹲在地头,抓起一把土,仔细捻了捻,又看了看蔫头耷脑的作物,眉头皱了起来。

“地力薄了,草抢了肥。”他沉声道,“得赶紧收拾,还能赶上一季。” 说着,他便脱下外衣(那件破工装),只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汗衫,抡起锄头就下了地。他的动作不快,但极有章法,一垄一垄地清理杂草,疏松板结的土壤,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晨光下闪着光。

建军和建国跟着一起干,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跟不上父亲的节奏和耐力。父亲很少说话,只是埋头干活,偶尔指点他们一两句技巧。一个上午过去,他竟然一个人清理出了将近一半的自留地,而建军和建国两人合力,才干完另一半不到。

中午回家吃饭时,三个哥哥看父亲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崇拜。父亲却只是默默吃饭,偶尔给爷爷碗里夹一筷子煮得软烂的野菜,或者把分到自己碗里那点稍稠的糊糊,拨一些给母亲和奶奶。

饭后,父亲没有休息,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爷爷炕边,爷俩低声说着话。父亲把林场的见闻、路上的艰险(略去了那些“奇遇”部分,只说运气好)、以及外面越来越紧张的形势,拣要紧的跟爷爷说了。爷爷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时不时咳嗽两声,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

等父亲说完,爷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静:“国锋啊,你回来得……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父亲一愣:“爹,您这话是……”

爷爷摆摆手,示意他听下去:“外头的风,越刮越邪乎了。陈干事倒了,是他活该。但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能那么横?是因为他屁股底下那个位置,是因为那顶‘帽子’。” 他指了指自己头上,仿佛那里还戴着那顶洗得发白的解放帽,“这顶帽子,戴了十几年,以前是护着咱家的梁,现在……成了招风的旗,惹火的柴了。”

父亲脸色凝重起来:“爹,您是说……”

“我这个大队长,不能再当了。”爷爷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了出来,仿佛这个决定在他心里已经翻滚了千百遍,“不是他们撤,是咱自己辞。”

“辞了?”父亲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堂屋门口那两扇失而复得的门板。门板的回归,是吴组长给的“公道”,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爷爷这个“前大队长”的身份,或许还有转圜余地。主动辞职,等于彻底放弃了这层可能的保护。

爷爷看出了儿子的疑惑和担忧,他靠在被褥上,望着低矮的屋顶,眼神深远:“国锋,你没在家这段日子,咱家经历了啥,你都看见了。孙家为啥敢那么咬?陈干事为啥敢那么干?不光是因为私怨,更是因为他们瞅准了,我这个‘当权派’,在如今这风头上,是最好捏的柿子。吴组长算是个明白人,肯讲点道理,给了咱一点公道。可他能护咱多久?县里那股风,比公社狠多了,不问青红皂白,只看标签帽子。我占着这个位置,就是现成的靶子。今天能拆门板,明天就能干出更绝的事。到时候,别说吴组长,天王老子来了也未必管用。”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道:“咱自己辞了,姿态放低,把靶子撤了。一来,能让那些还想咬咱的人,暂时没了下嘴的地方。二来,也能让吴组长,让上面觉得,咱识时务,不恋权,不给他们添麻烦。三来……” 他的目光扫过屋里每一个家人,最后落在父亲脸上,“最重要的是,咱得先保住人,保住这个家。虚名、位置,都是空的。一家老小能平平安安,有口饭吃,有件衣穿,比什么都强。”

父亲听着,脸上的惊疑渐渐褪去,化作深沉的思索,继而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敬佩。他想起自己在林场的遭遇,想起外面那些越来越不讲理、只论“立场”不论是非的人和事,深深地点了点头:“爹,您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光想着有这层身份,多少还能有点用,却忘了现在这身份反而最招祸。咱辞了,干干净净做个普通社员,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就是这个理。”爷爷脸上露出些许欣慰,“不过,这辞,也不能白辞。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用个合适的由头。不能让人觉得咱是怕了,是被逼的,更不能让人觉得咱心里有怨气。就说是年纪大了,身体垮了,干不动了,跟不上革命形势了,主动让贤,让给年轻有为的同志。”

父亲立刻明白了:“对,就说是为了响应号召,支持新生力量。这样,面子上谁都过得去。”

爷俩又低声商议了一阵细节。母亲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发亮的眼睛,显示她完全明白并支持这个决定。奶奶似懂非懂,只听到爷爷说要“不干了”,连忙说:“不干了好,不干了好,省心!咱就种好自家那点地,够吃就行。”

三个哥哥也围在旁边,虽然对大人话里的一些深层意思还不能完全理解,但“辞去大队长”、“关起门过日子”这些核心意思他们听懂了。建军的拳头悄悄握紧又松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被一种更务实的冷静取代。建国默默点了点头。建党则眨着眼睛,似乎觉得“不干了”就意味着不用再怕那些凶巴巴的人来家里了,小脸上露出一丝轻松。

我坐在母亲身边,心中对爷爷的智慧和决断佩服不已。这确实是在当前险恶环境下,能够做出的最明智、也最能保护家庭的选择。以退为进,主动舍弃虚名和可能的风险,换取生存的空间和喘息的时间。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清醒的头脑。

几天后,爷爷的身体在母亲照料和泉水潜移默化的滋养下,又好了些,已经能偶尔下炕,在院子里慢慢走动几步。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他让父亲搀扶着,慢慢走到了大队部——现在主要是工作组和代理队长办公的地方。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许多人都以为,这个病得快死的前大队长,大概再也起不来了。没想到,他不仅起来了,还亲自来到了这里。

吴组长闻讯从里面迎了出来,看到爷爷虽然依旧瘦弱,但眼神清亮,步履虽缓却稳,脸上露出真诚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张大山同志?你怎么来了?身体刚好点,该在家多休息。”

爷爷在父亲的搀扶下站定,对着吴组长,也对着周围闻讯聚拢过来的几个村干部和工作组人员,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依旧沙哑、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说道:

“吴组长,各位同志。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向组织上正式汇报,并提出申请。”

众人都静了下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爷爷挺了挺佝偻的脊背,缓缓说道:“我张大山,感谢组织和乡亲们的信任,担任大队长十几年。这些年,不敢说有多大功劳,但自问对得起集体,对得起良心。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沉重的愧疚,“去年以来,我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这次大病一场,更是深感力不从心。眼看着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生产建设任务繁重,要求也越来越高,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跟不上趟了,继续占着这个位置,既耽误队里的工作,也给组织上添负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我正式向组织提出申请,辞去红旗公社第三生产大队大队长的职务。我年纪大了,身体也垮了,应该把位置让出来,让给更年轻、更有干劲、更能紧跟革命形势的同志。请组织上批准。”

他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态度诚恳,理由充分——身体原因,主动让贤。既没有抱怨,也没有表功,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并提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想到,张大山病愈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来辞职!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低姿态、完全符合当前“让贤”氛围的方式。

吴组长深深地看着爷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惋惜,也有一丝了然。他当然明白这辞职背后的深层考量,但他也必须承认,这是目前对张家、对大队工作、甚至对他自己来说,都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一个主动辞职、态度诚恳的老干部,总比一个被揪住不放、可能引发更多问题的“前当权派”要好处理得多。

他沉吟了片刻,上前一步,握了握爷爷的手,语气郑重:“张大山同志,你的情况组织上了解。你对集体做出的贡献,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现在你身体确实需要休养,你的这个申请……我个人表示理解和尊重。我会尽快把你的申请和情况,向公社汇报。在组织正式决定之前,你还是好好在家养病。”

他没有当场批准,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等于默认并支持了爷爷的辞职。

爷爷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只是又向吴组长和周围的人微微欠身,然后在父亲的搀扶下,慢慢转身,离开了大队部。

他的背影依旧佝偻,步履依旧缓慢,但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却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奇异的轻松感。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传遍了全村。

张大山主动辞去大队长职务了!因为身体不好,主动让贤!

有人唏嘘,说老张头干了十几年,落得这么个下场;有人感叹,说他识时务,知道进退;也有人暗中松了口气,觉得少了一个可能的“靶子”和“麻烦”。

无论如何,从这一天起,张大山,这个曾经在红旗三队说一不二的名字,正式成为了过去。张家,彻底褪去了那层曾经带来荣耀、后来却招致灾祸的“干部家庭”光环,变回了最普通不过的、需要靠着几分薄田和双手劳力挣扎求存的农户。

回到家里,关上那扇重新装好的门板,爷爷坐在堂屋的旧椅子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亲给他倒了碗水。母亲、奶奶、三个哥哥都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爷爷喝了一口水,放下碗,看着家人,脸上露出一个平静的、甚至带着点释然的笑容:

“好了,这下……咱们家,总算能真正地,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门板之内,灯光如豆,映着一家老小平静而坚毅的面容。

门外,时代的风暴依旧在呼啸,不知何时会再度降临。

但至少此刻,他们主动选择退后一步,为自己赢得了一方虽然狭小、却暂时安稳的立足之地。

辞去的是职务,守住的是家人。

这主动的退让,或许,才是这个艰难时世里,最勇敢的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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