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的客厅里，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瓷器和银质餐具。
水晶吊灯的光线过于明亮，照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得有些刺眼。
江寻跟在陆凛身后走进餐厅时，能感觉到十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羊绒衫，搭配米色长裤，看起来温和得体，与陆凛那身笔挺的军装常服，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来了就坐吧。”
坐在主位的陆老爷子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陆凛自然地替江寻拉开椅子，这个动作引来餐桌另一端，一位中年女士的目光。
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是陆凛的姑姑陆静云。
“小凛倒是体贴。”
陆静云端起茶杯，语气里带着笑意，眼神却扫过江寻全身。
“江先生今天这身打扮，倒是比电视上看着朴素不少。”
江寻接过陆凛递来的餐巾，抬头对陆静云笑了笑：
“姑姑叫我小寻就好。
平时舞台妆浓，今天见长辈，自然要清爽些。”
“也是，那种工作场合，不化得夸张些，观众也看不清脸。”
陆静云点点头，转向身边的年轻女孩。
“倩倩，你不是一直说想见见江寻吗？
现在见到了，觉得和电视上一样吗？”
被点名的女孩约莫二十岁，是陆凛堂叔的女儿陆倩。
她脸一红，小声道：“比电视上好看……”
“娱乐圈的人，有几个不上镜的？”
陆静云接过话。
“不过小寻啊，我听说你们这一行，作息都不太规律？
经常熬夜排练演出什么的。”
“工作性质如此。”
江寻回答得坦然。
“演唱会前集训期，确实会加班加点。”
“那身体吃得消吗？”
陆静云关切地问。
“我们陆家的孩子，从小都被要求早睡早起，坚持锻炼。
小凛在部队更是如此。
你们以后一起生活，这生活习惯上的差异，恐怕得互相迁就。”
这话说得客气，意思却明摆着。
陆凛正要开口，江寻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姑姑说得对。”
江寻语气温和。
“所以我最近都在调整作息。
陆凛每天六点起床跑步，我现在也跟着他五点五十起。
虽然一开始有点吃力，但坚持了半个月，感觉精神确实好了很多。”
陆静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江寻会这么回答。
“而且陆凛教我打军体拳。”
江寻继续说，眼神真诚。
“他说我核心力不够，对跳舞也有帮助。
我这几天还在练习呢，就是动作还不太标准。”
他说着，转向陆凛：
“对吧？你昨天还说我有进步。”
陆凛看着江寻眼中闪过的狡黠光芒，嘴角微扬：
“嗯，第三式已经像样了。”
这对话让餐桌上的气氛松动了些。
陆老爷子看了看江寻，没说话，只是示意管家可以上菜了。
前菜是精致的冷盘。
江寻安静地用餐，举止得体，刀叉用得比不少在场的人还要熟练。
“小寻家里是做什么的？”
坐在陆静云旁边的男人开口，他是陆凛的堂伯陆振国。
“家父经营一家贸易公司。”江寻回答得简洁。
“江氏集团，可不是‘一家贸易公司’这么简单。”
陆静云笑着说；
“国内进出口排前五的企业，我们这些做实业的可比不了。”
这话里有话。
陆家是军旅世家，也有产业。
但多是实体制造业，与江家那种资本运作的模式截然不同。
“父亲确实把公司做大了。”
江寻放下叉子。
“不过我从小对这些兴趣不大，他也就没勉强我。
现在哥哥姐姐在打理公司事务，我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喜欢的事……”
陆静云重复了一遍，“当明星？”
“唱歌跳舞，创作音乐。”
江寻纠正道。
“和姑姑您喜欢收藏瓷器、研究茶道一样，都是爱好。
只是我的爱好，恰好能成为职业，还能给很多人带来快乐，我觉得很幸运。”
陆静云被噎了一下。
陆凛在桌下握住江寻的手，轻轻捏了捏。
“小寻最近有新作品吗？”
陆老爷子突然开口。
“正在筹备新专辑。”
江寻转向老爷子，态度恭敬。
“其中有首歌的灵感，来自陆凛给我讲的边境巡逻的故事。
我试着用电子音乐融合民族乐器，表现那种辽阔与守护的感觉。
等demo做好了，想请爷爷听听，给我提提意见。”
老爷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这个“好”字，让餐桌上的某些人神色微变。
主菜上桌时，话题转到了陆凛最近的工作。
几个长辈问起部队的情况，陆凛回答得简洁专业。
江寻安静地听着，偶尔给陆凛夹菜，动作自然。
“小凛这次能在家待几天？”陆静云问。
“一周。”
“那正好，周日下午你李叔叔一家来做客，他们家女儿，刚从国外读完博士回来，学的是国际关系，你们应该聊得来。”
陆静云说得随意。
“倩倩，你不是也学这个方向的吗？到时候一起聊聊。”
这话一出，桌上安静了一瞬。
江寻正在切牛排的手顿了顿。
陆凛放下刀叉，金属与瓷盘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周日我和江寻有安排。”
他说，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
“什么安排不能推一推？”
陆静云笑道。
“你李叔叔难得过来，你们年轻人多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工作上还能互相帮助。”
“姑姑。”
陆凛抬眼看向陆静云。
“我周日要陪江寻去录音室。
他的新歌需要录制和声部分，我已经答应去做他第一听众了。”
这话说得很直接。
陆静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工作上的事，也不急在这一天吧？小寻，你说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寻身上。
江寻慢慢吃完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起头。
他没有看陆静云，而是转向陆凛，眼睛弯了弯：
“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然后他才看向陆静云，笑容温和得体：
“姑姑，真是不巧，录音棚的时间是半个月前就约好的，制作团队都是从国外请来的，改期的话损失很大。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拜访李叔叔。”
陆静云盯着江寻看了几秒，终于也笑了笑：
“那真是遗憾。
不过小寻啊，你也别整天忙着工作，多认识些朋友没坏处。
小凛在部队接触的人有限，你们这个圈子又比较特殊，将来总要拓展人脉的。”
“姑姑说得对。”
江寻从善如流。
“所以我最近在接触几位，做古典音乐的前辈，也在学习军旅题材的创作。
陆凛说，可以介绍我认识，几位部队文艺团的老师，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向。”
他又把话题带回了与陆凛相关的领域。
陆静云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话接。
这时，陆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吃饭。”
两个字，结束了这场暗流涌动的交锋。
餐后甜点上桌时，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陆倩小声问江寻能不能合影，江寻大方地答应了，还主动问要不要签名。
几个年轻一辈的子弟围了过来，客厅里终于有了些轻松的笑语声。
陆凛站在不远处，看着江寻被堂弟妹们围着，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种问题，偶尔说句俏皮话逗得大家笑起来。
灯光落在他微微发梢上，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明亮。
“你这小伴侣，不简单。”
陆凛的父亲陆建军，不知何时走到了儿子身边。
陆凛没回头：“他一直很好。”
“静云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陆建军语气平淡，“她只是担心。”
“我知道。”
陆凛说，“但江寻不需要任何人担心。
他比大多数人以为的都要强大。”
陆建军看了儿子一眼，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