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营帐外。
颜心心跳下车,风雪扑在脸上,她没管。掀开帐帘就往里走,脚底带进一层雪沫。屋里炉火微弱,空气又冷又闷。她快步走到案前,把怀里的木匣拿出来放在桌上,手指僵得不听使唤。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千年雪莲需以温水化开,佐三味辅药同煎,文火两刻】。
她咬住包袱绳一头,用牙拉开结。布包打开,露出银刀和几包干枯的药材。她把手套脱了扔到一边,双手合拢搓了几下,还是发麻。她蹲到炉边,吹了口气,火苗晃了晃,冒出一点红光。
“再烧旺点。”她低声说。
炉膛里的炭块慢慢燃起,她把小铜锅架上去,倒进温水。雪莲放进锅里时,花瓣轻轻一颤,散出一丝淡青色雾气。她拿起银刀开始切辅药,刀背压着药根,一下一下碾碎。粉末掉进锅里,水面泛起细泡。
她盯着火苗,不敢大意。火大了药性会散,火小了熬不出效。勺子搅动时发出轻微响声,她耳朵竖着,听床上有没有动静。
没有。
她眼角扫了一眼萧沉渊。他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嘴唇发紫,呼吸很浅。她收回视线,继续搅药。
“你要是醒不过来,我以后直播谁给我打赏?”她低声道,“别想偷懒。”
话刚说完,帐帘又被掀开。王翠花端着盆热水进来,看见她在煎药,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一路赶回来连口气都不歇。人都冻透了还在这忙活。”
颜心心没抬头:“药不能停。”
王翠花把盆放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冷得像冰,手也这样。你再撑下去,明天就得躺下。”
“我还行。”她舀起一勺药汁,对着光看了看颜色,“差不多了。”
药汁呈淡金色,冒着热气。她把铜锅端下来,搁在旁边凉着。等温度降了些,才倒入瓷匙。
她走到床边,撩开被角,跪坐在床沿。左手托起萧沉渊的头,右手拿着瓷匙靠近他嘴边。药汁顺着唇缝一点点流进去,他喉咙微微动了一下。
“咽下去。”她说。
刚喂了半匙,他忽然呛咳起来。药汁从嘴角溢出,滴在衣襟上。她立刻抽出袖巾擦过去,指尖碰到他下巴,顿了一下。
她赶紧移开手,继续喂。
一整碗药喂完,她把瓷匙放回盆里,长出一口气。低头才发现自己耳朵发热,烫得厉害。她抬手摸了摸,果然红透了。
王翠花就在旁边看着,忽然笑了一声。
“哟,脸不红耳朵红,这模样,活脱脱一对小夫妻。”
颜心心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王翠花咧嘴一笑,“你这一路拼死拼活回来,就为了救他?换别人中蛊,你能跑这么远?”
“我能。”她站起来,声音有点硬,“他是榜一大哥,死了谁给我刷礼物?”
王翠花摇头:“你嘴可真严。我都看见了,刚才擦药的时候,你手都在抖。”
“那是冻的!”
“是是是,冻的手抖,冻的脸红,冻得耳朵冒热气。”王翠花笑着往外走,“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们俩好好待着,我明早再来看。”
帐帘落下,屋里安静下来。
颜心心站在原地没动。炉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在她脸上。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走回去把被角拉好。
她正要转身,忽然觉得掌心一痒。
那只手——刚才她替他理被角时搭过的手——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指尖。
极轻的一下,像风吹过。
她僵住了。
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可那根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勾住她的小指,停住。
她没抽手。
“别装睡。”她低声说,“我知道你能听见。”
没人回应。
她盯着他的脸看。眼皮没动,呼吸还是那样,看不出变化。可那只手还抓着她,不肯松。
她忽然笑了下,声音很轻:“你要能听见,就再动一下。”
手指又动了。
这次她确定不是错觉。
她慢慢坐下,坐回床沿的小凳上。两人之间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她没说话,只是把手留在他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手背。
“药喝完了,别怕死。”她说,“你要敢死,我天天去你坟头骂你。”
外面风还在刮,帐布被吹得鼓起来又塌下。炉火渐渐旺了些,照得屋里亮了一圈。
她低头看自己的袖口,发现边上破了个小口。她松开他的手,从包袱里翻出针线包,拿出一根针,就着灯光穿线。
线穿好了,她开始缝。
一针一针,动作慢但稳。缝到一半,她抬头看他一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要睁眼。
她停下针线。
“你想醒了?”
他没动。
她继续缝,嘴上说:“你不醒也行,反正药喝了,人不会死。但我警告你,下次别再一个人冲前线。你要死了,我直播给谁看?”
针尖扎到手指,她皱眉吮了下血珠。
“疼死了……”她嘟囔。
这时,他的手又抬了起来,很慢,抬到半空,落在她正在缝衣服的手背上。
她愣住。
那只手覆在她手上,不动了。
她没抽开,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继续缝那一道口子。针脚比刚才更密了些。
炉火噼啪响了一下。
她嘴角翘了下。
“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把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然后重新看向他。
“我就不走。”她说,“等你睁眼再说。”
她把小凳往前挪了挪,趴在床边。眼睛有点涩,但她撑着不闭。看了一会儿,伸手探了探他额头。
不烫了。
她松了口气,手没收回,反而轻轻抚过他眉骨,擦掉一点干掉的血迹。
“你知道吗?”她小声说,“那天在雪山,谢无妄说我是什么‘天农之体’,说我的血能唤醒蛊王。你觉得我信吗?”
她顿了顿,像是在等他回答。
“我不信。我就是个种地的,会做饭,能怼人,别的啥也不会。可你信我。你每次出现,都是来帮我,不是来抢东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所以我得把你救回来。不然……不然谁再来帮我?”
她的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慢慢合上。手还搭在他手背上,呼吸渐渐平稳。
屋外风雪未停。
炉火映着两张靠得很近的脸。
一只乌鸦飞过营地,落在远处旗杆上。
它歪头看了看帐篷,忽然张嘴叫了一声。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