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立马于一片狼藉的营中,扫过遍地尸骸...焚毁的帐篷,以及那些惊魂未定的蒙古士卒。
他心中虽对这帮疏于防范的蠢货愠怒不已,但还是迅速敛去铁青之色,换上一副沉痛的神情。
现在苛责已于事无补,若将这三个台吉逼得太甚,导致军心彻底溃散,甚至各部撤军,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随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向聚在一起的巴达礼、格日勒图和阿布鼐,所有人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表情。
“三位台吉受惊了!本王救援来迟,致使将士们遭此劫难,此乃我之过!”多铎语气带着安抚,毫不犹豫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果然此言一出,原本准备承受雷霆之怒的台吉们,都愣了一下。
格日勒图猛地抬头,脸上混杂着悲痛与羞愧。
多铎走到巴达礼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僵硬的肩膀,看向格日勒图还在滴血的臂膀,以及阿布鼐苍白的面容。
“哈布图、苏赫巴鲁,都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勇士,今折损于此,实令人痛心!他们的英勇本王看在眼里,他日奏报朝廷,必不会埋没勇士!”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夜损失无论是各部勇士,还是乌真超哈的炮械,皆是为国征战所致,朝廷绝不会追究。
本王稍后便从正白旗粮秣中,拨出米麦五百石,肉干一百车,送至三位营中,以为抚恤和补给,另再补给你们上好战马一千匹,助你们重整旗鼓!”
这一连串的承诺,尤其是明确不追究功过得失,还主动补给珍贵的粮草和马匹,三人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巴达礼紧绷的脸色稍缓,拱手涩声道:“王爷厚恩…我等…我等实在是…”
“台吉不必多言!”
多铎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请罪之词,语气陡然森寒:“李嗣炎悍勇,倚仗的不过是这营垒之固与突袭之利!此仇,岂能不报?!”
他环视三人目光灼灼:“明日辰时,本王亲率正白旗、镶黄旗所有巴牙喇精锐,并乌真超哈剩余所有重炮,与三位台吉合兵一处,共诛此獠!
届时,我军主力将从正面强攻,还需三位台吉麾下骑射之士,全力牵制其两翼,务必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孤,要亲手摘下李嗣炎脑袋,以告慰今夜战死勇士的在天之灵!用他天策军的血,洗刷今日之耻!”
听闻多铎不仅要亲自出战,还将投入其最核心的八旗精锐和全部炮兵,巴达礼等人皆是精神一振。
连日来的挫败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格日勒图目露赤红,以拳捶胸低吼道:“王爷放心!我土默特的儿郎,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让南蛮好过!明日,必雪此仇!”
巴达礼和阿布鼐也齐齐躬身,震声道:“谨遵王爷军令!”
望着重新燃起战意的三人,多铎微微颔首,心中却是冷然。
他需要这些蒙古人明日继续出力,充当消耗南军实力的炮灰,些许粮草马匹,若能换来攻破天策大营,擒杀李嗣炎的胜机,便是千值万值。
.............
十一月初五,辰时,胶莱河南岸。
冬日的旷野上,肃杀之气几乎凝成实质。
当天策军大营的营门彻底洞开,全军开出营寨展开阵型时,对面清蒙联军的统帅们,在短暂的错愕后,更多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与疑惑。
多铎立马于中军织金龙纛之下,眯着眼打量远处列阵的天策军。
敢以区区一万之众,放弃营垒之利,主动寻求与己方七万大军决战,他凭什么?!
身侧的巴达礼、格日勒图与阿布鼐三位台吉,也收起了昨夜的颓丧,眼中流露出狼一样的目光。
很快,率先抵达的清蒙联军铺满了北岸的原野,整整七万大军,阵型厚重如山。
最前方是乌真超哈营的炮阵,超过五十门大小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南岸。
炮阵之前,近八千名两旗精锐步甲与楯车兵组成了,一条宽近两里的厚重战线,仿的是明军战法,层层叠叠,旌旗如林。
多铎亲率的一万余名正白旗、镶黄旗八旗马甲,如同出鞘的利刃居于中央,八旗兵盔明甲亮杀气腾腾。
左右两翼,则是格日勒图、巴达礼与阿布鼐麾下,近三万蒙古骑兵保持着草原,传统松散的骑射队形,人马如潮,仿佛随时能席卷而出,将一切碾碎。
“果然又是这个阵型!”多铎好几次听阿济格说过,对方火铳兵如何厉害了得,只是不亲自碰一碰,谁也不会相信真伪。
只见而在他们对面,一万两千天策军已然列阵完毕。
那阵型怪异至极前所未见,最前方散布着八个小型方阵,每个约五百人,彼此相隔百步扼守着前沿。
八个小型方阵之后,一个更加庞大的中央方阵巍然屹立,阵中赫然是全军核心的数十门定业将军炮,炮口高昂装填就位。
在这大方阵之后,昨夜曾踏破连营的玄甲军重骑,肃立不动。
侧翼,三千摧锋营甲兵握刀持弓,杀气盈盈。
整个天策军阵型,远远望去,竟似一张疏而不漏的死亡之网,等待着猎物主动冲击。
多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因对方反常产生的不安。
无论如何,七倍于敌,优势在我!
“传令……”他缓缓抬起了手。
(之后还有一章,要个赏不过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