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洼地,两人一路沉默,只有脚下踩过湿滑落叶和泥土的细微声响。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仿佛一直萦绕在鼻尖,提醒着他们刚刚目睹的惨剧。
曲靖的步伐比之前更快,也更谨慎。
他不再仅仅留意兽径和地形,更多了几分对人为痕迹的审视被匆忙踩断的树枝、丢弃的破烂布条、甚至是泥地上模糊不清的脚印。
他选择的路线更加迂回,尽量避开任何可能遇到其他幸存者的开阔地或传统路径。
江秀秀努力跟上他的节奏,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紧绷的情绪,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
她立刻用手轻轻拍抚,低哼着安抚,但自己的心跳却依旧沉重而快速。
脑海中,那挥刀的画面、飞溅的鲜血、绝望的哭嚎,如同噩梦般反复闪现。
她用力甩头,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目光重新聚焦在前方曲靖宽阔而坚定的背影上。
他说得对。恐惧和仁慈,在不该出现的时候,会要了命。
中午,他们没有停下来生火做饭,甚至没有进行像样的休息,只是在一片茂密的荆棘丛后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轮流警戒,迅速啃了几口压缩干粮,喝了点冷水。食物的味道味同嚼蜡,但能补充体力。
“刚才那些人……”江秀秀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他们为什么……”
“为了活下去,或者,只是为了活得稍微容易一点。”曲靖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资源越少,人性里的恶就越容易被放大。打劫比寻找和狩猎更快。”
他看了一眼江秀秀依旧苍白的脸,补充道:“记住他们的样子。以后遇到其他幸存者,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接触,更不要暴露我们的底细。”他指的是江秀秀的系统空间和他们相对充裕的物资。
江秀秀重重地点头。
末世之初,她或许还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但这一路行来,尤其是刚才亲眼所见的残酷,彻底击碎了她最后的侥幸。
信任,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
下午,他们进入了一片更为原始的古林。
这里的树木异常高大,树冠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地面上堆积着不知多少年的厚厚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几乎听不到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某种蕨类植物的清苦味道。
在这种环境中,曲靖的感官发挥到了极致。他时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或者蹲下身子,检查地面和灌木上的痕迹。
“有东西过去不久,”他指着一处被轻微压弯的蕨类植物,低声道,“体型不小,但不是熊也不是野猪的痕迹。”
这让两人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们更加小心地前行,几乎是在林间潜行。突然,曲靖猛地拉住江秀秀,将她推向一旁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树之后,自己也迅速贴紧树干,同时捂住了孩子可能发出声音的嘴。
“嘘……”他眼神锐利地示意前方。
江秀秀屏住呼吸,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前方大约几十米外,一片稍微开阔的林间空地上,几道灰影一闪而过。
那东西速度极快,体型像大型犬,但动作更加矫健灵活,皮毛呈现出一种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最奇特的是,它们的尾巴末端似乎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如同石质般的尖锐。
“是石尾貂,变异了,群体行动,速度快,爪牙有麻痹毒素。”曲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地解释,“它们在捕猎,别动。”
果然,那几道灰影在空地上稍作停留,似乎在分辨气味,随即如同鬼魅般窜入另一侧的密林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那边传来一阵短促的尖叫和挣扎声,很快便归于沉寂。
江秀秀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曲靖及时发现并躲避,他们很可能就撞上了这群危险的捕猎者。
等待了足足十几分钟,确认石尾貂已经远离,两人才从树后出来,绕了一个大圈,彻底远离了那片区域。
经过接连的惊吓和高度紧张的赶路,当傍晚来临,天色再次暗沉下来时,两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重压。
幸运的是,他们在一条隐蔽的山涧旁,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过夜地点,那是一个被巨石和茂密藤蔓半掩着的狭窄石缝,入口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却有一个小小的、干燥的空间,而且易守难攻。
曲靖仔细检查后,确认这里暂时安全。
钻进石缝,放下沉重的行囊和孩子,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天,经历了人性的残酷和自然的险恶,能再次找到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已是莫大的幸运。
江秀秀默默地从空间里取出垫子和睡袋铺好,又拿出一些不需要加热的食物和水。
两人沉默地吃着,洞外,山涧流水潺潺,夜晚的森林再次恢复了它表面的宁静。
但他们都明白,这份宁静之下,隐藏着无数的危机。
明天的路,依旧漫长而艰难。他们必须带着今天收获的警示和教训,更加警惕,更加坚韧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