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日益失控的人口压力和濒临崩溃的物资体系,朱雀基地的管理层终于展现出了铁腕的一面,一系列强硬而务实的政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颁布并强制执行。
巡逻队增加了近乎冷酷的权限。
对于任何敢于哄抢物资、冲击官方设施,如供水点、粮库甚至仅仅是聚众闹事的行为,巡逻队被授权可以当场使用武力,乃至格杀勿论。
几起血腥的镇压事件发生后,基地内部那种躁动不安、一触即发的氛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对武力威慑下的、死寂般的秩序。
公开的冲突减少了,但压抑在平静水面下的绝望和戾气却更加浓重。
基地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包括以工代赈和强制征召劳力,在围墙内所有可用的空地上,甚至是向外围清理开辟出大片大片的种植区,然后围起来。
土地被简单平整后,便撒下生长快速、对土壤要求不高的块茎类和粗粮种子。
官方派出了所有的农业技术人员进行指导,同时颁布严苛法令,盗窃、破坏作物者,一经发现,立即驱逐出基地。
这些新开垦的土地远远望去一片土黄,绿意稀疏,但它们承载着基地未来的希望。
基地的管理机构以前所未有的规模进行招工。
无论是种植区的劳作、新的养殖区和工厂的建设,还是围墙的进一步加固、下水道的清理,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报酬极其微薄,通常只是一天一顿勉强果腹的食物,或者几点几乎买不到什么东西的信用点,但应征者依旧如过江之鲫。
为了活下去,人们别无选择。
在基地规划的特定区域,用简陋的材料搭建起了大规模的养殖棚舍。
主要养殖的是生长周期短、饲料转化率高的兔子和豚鼠,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瘦骨嶙峋的羊。
养殖区由官方直接管理,戒备森严。
同时,一些废弃的厂房被清理出来,建立了最基础的加工厂。
有的是将收获的粗粮磨成粉,有的是处理皮革,有的则是利用回收的金属打造最基础的劳动工具和武器配件。
工厂里传出久违的、虽然沉闷却持续不断的机械轰鸣声,这声音带给人们的不是烦躁,而是一种安心感,这代表着秩序和生产力在艰难地恢复。
这一系列组合拳下来,基地仿佛一台生锈却被迫高速运转的机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表面上,混乱得到了控制,生产在恢复,一种紧绷的稳定似乎降临了。
但所有人都明白,生存不易。
二十多万张嘴巴每天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天文数字,新建的种植区和养殖区短期内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对于曲靖和江秀秀而言,基地的这些变化带来了更复杂的影响。
一方面,秩序加强让他们稍微安心,至少短期内不用担心暴乱冲击到自家小院。
但另一方面,官方的控制力深入到方方面面,招工、配给、核查……他们需要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避免在任何环节引起官方的注意。
在高压管控和全力生产双管齐下之后,基地的运转进入了一种极其紧张但却表面有序的状态。
种植区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如同工蚁般在土地上劳作,新建的工厂和养殖区昼夜不停地输出着微薄的产物,巡逻队的身影出现在每一个角落,警惕的眼神扫视着所有可能的不安定因素。
然而,物资的极度匮乏和生存空间的挤压,让民间的怨气如同不断积聚的瓦斯,虽然被强行压制,却随时可能被一点火星引爆。
人们麻木地排队,麻木地劳作,眼神中的光芒日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绝望和隐忍的疯狂。
就在这股暗流即将达到顶点时,基地管理层做出了一个举动。
这天清晨,基地中心广场那个用于发布重要通告的高台上,罕见地布置了起来,甚至还连接了一个简陋但足以覆盖大半个基地的扩音设备。消息像野火般传开,总司令朱凯要亲自讲话了。
朱凯,这个名字对于大多数幸存者而言,更像是一个符号,是这座基地的创建者和最高统治者,但很少有人亲眼见过他。
在生存才是第一要务的末世,人们对权力的具体形态往往模糊不清。
时间一到,一个身影在高台上出现。
他穿着和普通士兵款式相近、只是更整洁些的制服,身形不算高大,甚至有些清瘦,面容带着长期操劳的疲惫和坚毅,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走到了扩音器前。
“朱雀基地的同胞们,我是朱凯。”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开,带着一种沙哑却异常沉稳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广场上的嘈杂。
他没有回避问题,而是直接切入最残酷的现实:“我知道,大家都很苦。排队领不到足够的粮食,喝的水带着怪味,睡觉的地方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知道,很多人心里在骂,在怨,觉得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番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没有唱高调,反而说出了大家憋在心里的怨气,让台下无数麻木的脸抬了起来,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抱怨和混乱,换不来一口吃的,换不来一口干净的水!外面是什么样子,从外面来的兄弟姐妹们最清楚!那里只有变异体、变异兽、土匪和彻底的绝望!”
“我们在这里,至少还有围墙!还有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有能够长出庄稼的土地!”他的手臂用力一挥,指向种植区和工厂的方向,“我们新建的种植区,苗已经冒头了!我们的工厂,已经开始生产工具和武器了!我们的养殖场,第一批幼崽已经活下来了!”
他用最朴实、最直接的语言,描绘着虽然渺茫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希望。
“困难,是暂时的!我朱凯在这里向大家保证,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愿意遵守秩序、努力求生的同胞!我们的每一分努力,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我们,让我们的孩子,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他没有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只是强调活下去这个最根本、最紧迫的目标。
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与基地共存亡的悲壮。
“秩序,是活下去的保障!生产,是活下去的希望!我请求大家,再忍耐一下,再坚持一下!把力气用在开垦和建设上,而不是内耗和争斗上!我,朱凯,将与大家同在!”
讲话不长,但效果是显着的。
他没有高高在上,而是以一种同样在挣扎求生的姿态,将管理者与幸存者拉到了同一条船上。
他那份的坚定,在一定程度上驱散了人们心中的部分迷茫和绝望。
虽然食物依旧短缺,日子依旧艰难,但很多人心中那根即将崩断的弦,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些。
一种共度时艰的悲情共识,在高压之下,悄然滋生。
对于躲在人群边缘默默听完全程的曲靖而言,朱凯的讲话更像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基地管理层清醒地认识到了危机,并且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维持运转。
这意味着,未来的管控只会更严,任何试图挑战秩序或者显得过于特殊的个人或家庭,都将面临最无情的打击。
他和江秀秀需要藏的更深,更加像一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底层幸存者,才能在这台逐渐开足马力的生存机器缝隙中,求得生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