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来人穿着深灰夹克，袖口露出一截白衬衫，右手扶了下眼镜。陈东没起身，手指从保险柜边缘收回，顺势把抽屉推到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周副厅长，有事？”
“路过，顺便看看你。”周卫民笑了笑，脚步停在办公桌两米外，“听说你在查宏远项目的事。”
陈东点头，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把显示器转向对方：“材料刚整理完，正准备报上去。”
“哦？”周卫民眉头微动，“这个项目是省里重点扶持的，涉及几个国企改制，牵扯面广。现在经济形势不稳，上面很关注稳定。”
“所以更要查清楚。”陈东语气平稳，“钱是从财政出的，每一分都得对得起纳税人。”
周卫民沉默片刻，指尖在镜框上轻轻一蹭：“小陈啊，你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有些事，不是查出来就一定要动的。大局为重，懂吗？有些人，不能轻易碰。”
陈东看着他：“那要看是谁，在做什么事。”
“我不是说谁有问题。”周卫民摆手，“我是提醒你，调查可以继续，但方式要讲究。别让一些本可控制的事，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比如……牵连太广，影响士气。”
陈东没接话，只是打开笔记本，翻到一页空白纸，用笔写下“稳定”两个字，又划掉。
周卫民眼神闪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什么是真正的稳定。”陈东抬头，“是捂住问题不让爆，还是把病灶挖出来，哪怕疼一阵子，也能长久太平？”
“你这话太理想化。”周卫民声音低了几分，“官场不是法庭，讲证据就行。这里头有人情，有平衡，有不得不顾忌的东西。”
“可如果连查都不敢查，那还谈什么平衡？”
两人对视几秒，周卫民忽然叹了口气：“我今天来，不是代表谁传话。就是老同志，看年轻人走得太急，提醒一句。你要是真铁了心要查，后果……自己掂量。”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沙书记最近压力也不小。中央有人问起你们的动作，说是不是太猛了。你自己……注意分寸。”
门关上后，陈东坐了三分钟，然后起身走到门边，拧上门锁。他回到桌前，打开系统商城，输入一段指令。积分余额显示：两千零三十七万六千。他调出刚才那段对话的语音记录，标记为“周卫民首次接触”，存入加密区。
手机震动，侯亮平发来消息：“下来一趟，我在一楼等你。”
陈东回了个“好”，抓起外套出门。
电梯里，侯亮平站在角落，手里没提文件袋，脸色比平时沉。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陈东问。
“有人看见他进你楼。”侯亮平低声说，“而且，我刚从纪委出来，上面有人递话，说我们查宏远项目‘超出权限范围’，影响地方投资信心，要求暂时中止调查。”
“谁说的？”
“没点名，只说是‘有关领导’。”侯亮平苦笑，“这种话，从来不会写在文件上。”
陈东靠在电梯壁上，盯着楼层数字跳动：“他们怕的不是项目有问题，是怕查下去牵出更多人。”
“我知道。”侯亮平压低声音，“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手上只有线索，没有直接证据能立案。银行流水被清洗过，合同表面合规，就算报上去，也可能被定性为‘工作瑕疵’，内部处理了事。”
“那就先不动人，只动钱。”陈东说，“你去走通道，拿跨境资金监测记录。我这边申请冻结涉案账户，以‘涉嫌异常资金流动’为由，走内部风控流程。不提贪腐，不提赵瑞龙，就说财务审计发现问题。”
侯亮平皱眉：“这能行？”
“能拖时间。”陈东看着他，“只要钱不动，人就慌。慌了就会露破绽。我们不逼他们反抗，我们逼他们犯错。”
“可万一上级真下令叫停呢？”
“那就问一句——”陈东声音没高也没低，“如果我们错了，错在哪？是我们不该查，还是那些钱本就不该存在？”
侯亮平怔住，随即缓缓点头：“你说得对。要是现在收手，等于承认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碰这事。可这事，本就不该被藏起来。”
两人回到办公室，陈东关紧门窗，从抽屉取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三条线：
一、资金链：宏远项目拨款 → 虚增工程 → 拆分洗白 → 境外归集
二、审批链：周卫民签字 → 财政放行 → 国企执行 → 赵瑞龙幕后操控
三、掩护层：高层施压 → 劝退警告 → 制度拖延 → 逼我们主动放弃
他盯着第三条，笔尖顿了顿，在最后补上一行小字：“他们以为我们怕的不是对抗，而是孤单。”
侯亮平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我会尽快联系反洗钱中心的人。最多两天，能拿到数据。”
“够了。”陈东说，“这两天，我去见几个人。财政厅、建工集团、还有民生信托那边，都得走一趟。不问罪，只问流程。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查，而且查得很细。”
“你不怕他们联手反扑？”
“怕。”陈东笑了笑，“但我更怕有一天，我坐在高位上，听见下面有人查我，而我只会说‘大局为重’。”
侯亮平没再说话，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陈东关掉所有设备，拔下电源插头，从腕上取下袖扣，放在掌心摩挲。四字刻痕清晰：法正民安。
他闭眼，意念沉入玉简界面。积分未动，技能栏空着大半。他不需要现在就兑换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赃款还在流动，他就不会缺资源。
睁开眼，他翻开笔记本，撕下一页新纸，写下三句话：
查案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家庭破碎。
反腐不是为了夺权，是为了让规则真正有用。
我走的每一步，都必须经得起历史回看。
写完，合上本子，放进抽屉锁好。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未提交的报告上。他伸手抚平页边褶皱，拿起笔，在首页右下角签下名字。
笔尖刚离开纸面，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未知号码。
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陈副厅长。”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声，语速平稳，“有位老同志托我带句话——有些账，算得太清，反而伤身。您说是不是？”
陈东没挂断，也没回应，只是把手机换到左手，右手慢慢拧紧笔帽。
对方轻笑一声：“您忙，我不多说了。就是提醒一句，风向变了，船得跟着转。”
通话结束，屏幕变黑。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目光落在签名处的名字上。
指甲在纸页边缘划过一道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