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的尸体躺在湿冷的甲板上,鲜血混着海水缓缓流淌。残存的护卫作鸟兽散,争抢着有限的救生艇,哭喊声和引擎声响成一片。燃烧的直升机残骸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将这片倾斜的末日舞台笼罩得更加昏暗。
刚刚联手对抗伊芙琳的短暂同盟,随着陌生狙击手的枪口调转,瞬间土崩瓦解,气氛再次变得剑拔弩张。
刀疤脸和猎隼几乎同时举枪,警惕地对准了那个从海中爬上来的不速之客。他们身上带伤,状态极差,但眼神中的凶悍并未减少分毫。
狙击手——那个东欧面孔的冷硬男人——对指向自己的枪口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先在猎隼骨折的手臂和狼狈的姿态上停留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随即掠过满脸戒备、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刀疤脸,最终,再次牢牢锁定了林晚。
那眼神,让林晚感到自己像是一件被评估价值的古董,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情感。
“你是谁?”刀疤脸率先开口,声音沙哑而充满威胁,“‘收藏家’的人?”
狙击手没有回答,只是用空着的左手,从战术背心里缓缓掏出一个徽章似的金属牌,对着他们亮了一下。徽章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一个缠绕着荆棘的权杖图案,背景是模糊的世界地图轮廓。
看到这个徽章,猎隼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瞬间变得异常难看,甚至比刚才被刀疤脸扼住喉咙时更加苍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仲裁庭’。”
仲裁庭?
林晚心中一震。这又是什么组织?听起来似乎比“信天翁”更加神秘和……危险。
刀疤脸显然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握枪的手也更紧了。
“看来,还有明白人。”狙击手终于开口了,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东欧口音,语速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是‘仲裁庭’执行官,代号‘灰烬’。”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林晚:“林晚,代号734,‘信天翁’崩溃事件的‘钥匙’。你,以及你携带的所有证据和信息,现在由‘仲裁庭’正式接管。”
接管?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个“仲裁庭”听起来比“收藏家”更像一个冷酷的、高高在上的庞大机器。
“凭什么?”刀疤脸上前一步,将林晚隐隐护在身后,尽管他自己也伤痕累累,“她是我们的目标!”
“你们的目标?”灰烬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冰冷,“‘孤狼’,你自身难保。组织内部的清洗名单上,你的名字可是排在前列。至于‘猎隼’……”他瞥了一眼状态糟糕的猎隼,“一个自作聪明的叛徒,你的价值,在‘收藏家’被定位之后,就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精准地剥开了两人最不堪的处境。
“现在,”灰烬的枪口微微晃动,带着无形的压力,“放下武器。我的任务是带走‘钥匙’,清除不稳定因素。如果你们配合,或许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清除不稳定因素?意思就是,如果不配合,当场格杀!
刀疤脸和猎隼的脸色都难看至极。他们好不容易从“收藏家”的囚笼和自相残杀的陷阱中挣脱,转眼却又落入了另一个更加强大、更加无情的势力手中。
林晚看着灰烬那毫无波动的眼睛,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仲裁庭”行事风格,比“信天翁”更加直接和冷酷。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跟这个“灰烬”走?下场恐怕不会比落在“收藏家”手里好多少,甚至可能更糟,成为某个庞大机构档案里冷冰冰的“信息源”。反抗?以他们三人目前的状态,对抗一个状态完好、装备精良、并且刚刚展示了精准狙杀能力的“执行官”,胜算几乎为零。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她的目光扫过混乱的甲板,扫过燃烧的残骸,扫过那些争抢救生艇、丑态百出的船员,最后,落在了依旧蜷缩在救生艇后面、吓得不敢动弹的安娜身上。
刀疤脸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安娜,他眼中的挣扎更加剧烈。
就在这时,船体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倾斜的角度猛然加大!船尾又一次发生了爆炸,火光冲天!
“船要沉了!快走!”有船员发出绝望的呐喊。
时间不多了!
灰烬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显然不想和这艘船一起沉入海底。他加重了语气:“最后一遍,放下武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两声枪响,并非来自灰烬,也并非来自刀疤脸或猎隼,而是从更高处的驾驶舱方向传来!
子弹打在灰烬脚边的甲板上,溅起两点火星!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灰烬本能地侧身规避,枪口瞬间调转,指向驾驶舱!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刀疤脸动了!他没有攻击灰烬,而是猛地扑向不远处的安娜,一把将她抱起,同时对着林晚和猎隼吼道:“跳海!”
猎隼反应也是极快,他强忍剧痛,朝着船舷方向冲去!
林晚没有任何犹豫,紧随其后!
灰烬被驾驶舱的冷枪干扰了瞬间,再想调转枪口时,刀疤脸已经抱着安娜跃出了船舷!猎隼和林晚也紧随其后,身影消失在船舷之外!
“该死!”灰烬低骂一声,举枪对着三人落水的方向连续射击!子弹打入翻滚的海水,不知所踪。
他立刻通过耳机呼叫:“目标跳海!方位船体中段左舷!请求水下支援!”
然而,耳机里只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杂音和模糊的、夹杂着爆炸声的呼喊,通讯似乎受到了严重干扰。
驾驶舱方向的冷枪也停了,开枪的人似乎已经离开。
灰烬脸色阴沉地看着三人消失的海面,又看了看正在加速倾斜、不断爆炸的“海妖号”,知道不能再停留了。他迅速走到一艘尚未释放的、完好的救生艇旁,熟练地启动释放装置,然后跳了上去。
救生艇落入汹涌的海面,他最后看了一眼沉船的方向,驾驶着小艇,很快消失在渐浓的夜色和弥漫的烟雾之中。
……
冰冷的海水再次将林晚包裹。她奋力浮出水面,抹去脸上的水渍,剧烈地咳嗽着。爆炸声、船只断裂的巨响在身后不断传来。
她看到不远处,刀疤脸托着惊恐万分的安娜,猎隼也在附近挣扎着浮沉。
“这边!”刀疤脸指着远处一片相对平静、没有火光映照的黑暗海域喊道。
三人(加上安娜)奋力向着那个方向游去。冰冷的体温和疲惫的伤痛折磨着他们,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每一次划水。
不知游了多久,身后的爆炸声和火光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精疲力尽之际,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小块突出海面的礁石。几人挣扎着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岩石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量。
夜空下,远处“海妖号”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海水吞噬,彻底沉入了无尽的深渊。那个充满罪恶和诡异的移动囚笼,终于成为了历史。
暂时……安全了?
林晚躺在礁石上,望着没有星辰的、被烟雾污染的夜空,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仲裁庭”……“灰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刚刚摆脱了“收藏家”的魔掌,却又被一个更加神秘、更加强大的阴影所笼罩。
而那个在驾驶舱开枪帮助他们的人,又是谁?
猎隼看着沉船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刀疤脸则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安娜,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沉重的疲惫和更深的忧虑。
大海茫茫,前路未知。
新的威胁,已经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