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苏诺小心地将瑞丞的信折好，放进一个带锁的木盒里——那是母亲留给她的。盒子里已经躺着一些她珍藏的东西：一张褪色的全家福、一枚母亲的发夹、弟弟送的第一张生日贺卡。现在，这封信也加入了它们，成为她秘密世界里最闪亮的一颗星。
她抚摸着木盒光滑的表面，心中却掠过一丝不安。唐主任真的会因为沐安的一番话就轻易放过他们吗？老唐的严厉全校闻名，而“秘密”这种东西，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就再也回不到安全的角落了。
第二天早上，苏诺在镜子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戴上那枚星形胸针。她将它仔细地包好，放进书包夹层。走出房间时，徐沐安已经等在客厅，手里拿着两盒牛奶。
“给。”他将一盒递给苏诺，自己咬着吸管，含糊地说，“昨晚没睡好？”
苏诺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担心。”
“担心老唐？”徐沐安了然，“他昨天答应我了，就不会反悔。不过……”他顿了顿，“他可能会‘特别关注’你们一阵子。”
这几乎是可以预见的。去学校的路上，苏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果然，刚进校门，就看到唐主任背着手站在教学楼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个学生。当他的视线与苏诺对上时，只是微微停顿了一秒，便移开了，但那短暂的一瞥已经足够让苏诺心跳加速。
一整天，苏诺都感觉有些心神不宁。课间，付资若溜过来，压低声音：“老唐刚才在你们班后门站了五分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是来抓你的。”
苏诺心里一紧：“那瑞丞那边……”
“b班风平浪静。”付资若拍拍她肩膀，“不过我刚才看到瑞丞去办公室抱作业本了，老唐正好也在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
午休时，苏诺远远看见瑞丞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抱着一摞高高的作业本。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
但苏诺注意到，他手腕上昨天还戴着的那条手链不见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苏诺正在做数学题，班主任突然走进来，敲了敲讲台：“苏诺，唐主任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苏诺感到脸颊发热，她放下笔，在付资若担忧的眼神中走出教室。走廊似乎变得格外漫长，每走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唐主任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苏诺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
推开门，唐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瑞丞。他站在办公桌前，背脊挺直，听到声音回过头，看向苏诺的眼神里有关切，却并不慌乱。
“苏诺同学，坐。”唐主任指了指瑞丞旁边的椅子，语气比昨天缓和许多，但依然严肃。
苏诺忐忑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唐主任打开文件夹，里面竟然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苏诺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血液冲上头顶——照片上，是昨天傍晚操场上的情景：她和瑞丞站在灯光组成的星座图案中间，她接过信和礼物，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另一张，是瑞丞为她戴上胸针时的侧影；还有一张，是后来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被唐主任发现时的错愕表情。
“照片……是哪来的？”苏诺的声音有些干涩。
“有老师刚好在对面教学楼窗口看见，用手机拍的。”唐主任放下照片，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坦白说，看到这些，我第一个念头是通知你们双方家长，并且给予相应的纪律处分。校园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你们作为重点班的学生，更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苏诺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了校服裙摆。
“但是，”唐主任话锋一转，“徐沐安同学昨天跟我讲了一些情况。以及，瑞丞同学刚才也跟我做了保证。”他看向瑞丞，“你自己说。”
瑞丞侧过身，面对苏诺，目光坚定而清澈：“我跟唐主任保证，我们的关系绝不会影响学习，也不会在校园内做出任何逾越分寸、引起不良影响的行为。我们会互相督促，共同进步。”他又转向唐主任，“主任，这次的策划和布置主要是我和付资若她们的主意，苏诺事先并不知情。如果要承担责任，我愿意承担主要责任。”
“不是的，主任……”苏诺急忙开口。
唐主任抬手制止了她：“责任问题不用争。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追究昨天的事。”他拿起最上面那张照片，看着灯光拼出的仙女座图案，“这个，是谁的主意？”
“是我。”瑞丞说，“苏诺喜欢天文。”
唐主任沉默了片刻，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敲了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诺忽然注意到，唐主任的办公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作业本，角落里还放着一个陈旧的地球仪，和一个略显过时的星图鼠标垫。
“你们知道吗，”唐主任忽然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三十年前，我也在这所学校读书，也是天文社的成员。”
苏诺和瑞丞都愣住了，惊讶地抬起头。
“那时候条件差，学校根本没有天文台，只有一架老掉牙的望远镜，还是物理老师自己的收藏。”唐主任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我们几个社员，经常晚自习后偷偷溜到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看星星。有一年冬天，为了观测一颗预报会出现的小行星，我们在寒夜里守了整整三个小时……”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从回忆中抽身，重新看向面前两个局促的学生，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严厉：“当然，这不代表我赞同你们的行为。时代不同了，校规就是校规。但是，”他拿起那几张照片，将它们放回文件夹，却没有收起来，“青春里有些东西，是可以被理解的，前提是它们被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苏诺和瑞丞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和一丝希望。
“这样吧，”唐主任合上文件夹，“处分可以免除，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们两人的期中考试成绩，必须保持在年级前五十名。第二，”他特别看了瑞丞一眼，“天文社荒废很久了，下个月学校有‘社团风采展示周’，如果你们能让天文社通过审核，重新正式运作起来，并且展示活动达到良好以上评价，那么……”他顿了顿，“我可以考虑，在符合规定、不影响秩序的前提下，给你们提供适当的社团活动支持，包括使用一些场地。”
从天而降的转机让苏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向瑞丞，发现他也是一脸震惊，随即，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里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主任，您是说……”
“我没说什么特别的。”唐主任板起脸，“我只是认为，与其让学生把兴趣和精力用在‘地下活动’上，不如引导到正轨的社团建设中。但这不代表我鼓励你们所谓的‘交往’。在学校里，你们首先是学生，明白吗？”
“明白！谢谢主任！”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