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
篝火熊熊。
焚烧尸体的味道让人作呕。
九叔等人正挨个检查受伤的人。
乌侍郎和小王爷坐在一旁,身边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三大高手也只剩一个。
金算盘、钱通天围着顾青,叽里呱啦一直说恭维的话。
顾青掏掏耳朵,转个方向,继续研究那本风水书。
由于他本来就有《太平要术·吐纳篇》的基础,所以很多地方一点就通,偶尔有不懂的,就去问钱通天,钱通天不懂,就去请教九叔。
九叔只翻看了几眼风水书,就说:“浅显至极。”
旁边的钱通天立马黑了脸。
九叔看了一眼钱通天,有心以前辈的身份教训两句,可又想到那二十年前的恩怨,只能摇摇头,“孽缘啊。”
顾青对钱通天说:“听到没,放下仇恨,才能重新做人。任发双臂已废,你何必再记得那些事。”
钱通天垂头:“我师父得罪了任家,被迫出走,却被卖到非洲,受尽苦楚。”
“那么远?”顾青瞠目结舌。
“你以为?”钱通天捏拳:“这个仇,我总要报的。”
顾青马上一句:“那我还是把你交给任发吧,还能领笔赏钱。”
“别。”钱通天又泄气。
“你看,胳膊拧不过大腿。”顾青拍拍他肩膀,“行了,既然从非洲回来了,你也算正宗老广了,别想那些了。”
钱通天一怔:“你不领赏钱了?”
顾青轻笑,一指:“看到那金棺没?”
“看到了。”
“我要贪财,金棺就不可能还在那儿。”
“高。”钱通天伸出大拇指,他还没见过对钱没兴趣的人。
九叔接口说:“清廉守正,有头脑有本事,你要是当官,是百姓的福气。”
顾青叹口气。
不好当啊。
再过五年,那个不可说的神秘组织就成立了。
未来几十年,官越大,钱越多,过得越胆战心惊,三十年军阀纵横,打家劫舍,三十余年后,一切报销,即使你侥幸躲过,又迎来十年离乱。
这谁顶得住?
自己还是安心当个小老百姓得了。
……
第二天。
天色擦黑。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任家镇。
顾青叫来保安队人手,组织受伤的人去义庄,另差人去买大量糯米。
李大强看着手里的三十块大洋,终于读懂了顾青挤眉弄眼要传达什么,“头儿,这钱能让你出?”
顾青一摆手,“嗨,小事儿。”
金算盘“噌”一下窜过来,豪气的大声说:“顾爷救了咱的命,也救了咱兄弟的命,咱也哪儿能让顾爷心寒?这钱,我出。”
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百里张完蛋,任家镇虽然还有一些盗魁匪首活动,但他们的大本营却都在别处,因而基本可以说是自己一家独大了。
混江湖的,就讲一个义字当头。
只要撒出这点小钱,就能让百里张的手下记自己一个人情,以后也好收拢合并。
顾青目光一转,“九叔的出诊费……”
“我出。”金算盘马上接上。
九叔轻咳一声,文才排众而出,昂首挺胸:“这是救命的事,一人五块,不算多吧?”
金算盘脸一僵,转头看看那么一大帮兄弟,见众人都殷切的看着自己,当即咬牙:“我出。”
顾青笑了笑,“金老大豪气,天黑前能不能凑够钱送到乡公所?”
晚一点怕县里的通缉文书下来,收不到钱。
金算盘全然没意识到这点,立即点人:“你,马上去找账房取钱。”
小弟应声而去。
办妥这事,顾青又去找千鹤。
“千鹤道长,任家镇非是久留之地,还是尽快把金棺运抵县城,请县队护持为好。”
那硕大金棺正被油布盖着。
千鹤说:“明早我就动身。”
“喂喂喂,怎么不问问我?”乌侍郎叫嚷着。
顾青横他一眼,转头离开。
乌侍郎气急跺脚。
千鹤摇摇头,“那乌侍郎您说呢?”
乌侍郎沉吟道:“明天好,就明天。”
……
接下来的三天古井无波。
顾青荣升队长,自然不用亲力亲为,每天要么溜达到茶馆喝茶听书,要么在乡公所或者家里吐纳。
唯一不好的,恐怕就是下了一场小雨,让顾青发现,自己家房顶漏了。
拿梯子爬上去细看,嘿!子弹打的孔。
又花钱找人补房顶,就半天工夫,竟然收半块大洋。
隔壁马大爷的儿子马路远听说了,就说以后这种活儿找他,一包烟就行。
“远亲不如近邻嘛。”
顾青分不清这是真的好心肠,还是要跟自己攀交情,总之也是笑脸对笑脸,场面弄得热闹。
钱通天不知道怎么混得,穷困潦倒,一直住在桥洞,听他自己说,吃了上顿没下顿。
顾青也算看明白这老哥了。
他那身本事,虽然在九叔面前不够用,糊弄普通人绝对够了,钱通天真要挣钱,有的是办法,可宁愿挨饿,也不去作奸犯科。
一个好坏参半的家伙。
顾青就给他安排到队部宿舍住着了,权当是保安队风水顾问。
钱通天被碎瓦片崩了脸,九叔说长好也是一脸坑,却每天乐乐呵呵地坐在乡公所看报纸。
没有陷入过深渊的人是不会理解他的。
身负大仇难报,他对不起授业恩师;流离失所无枝可依,他对不起自己;一身本事险些饿死,他对不起父母。
钱通天没脸活着,也不敢死,只好扮演一具行尸走肉,就那么好死赖活着。
说实话,他要真想报仇,在非洲那二十年,有的是时间,可他就是不敢去想。
现在呢,九叔知道了他的事,顾青也知道了他的事,钱通天就感觉有人替他分担了这包袱一样,心里松快不少。
目前,九叔没对他表现出反感,顾队长还给了他一个饭碗,这让钱通天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时隔二十年,阳光终于照到了他。
钱通天很满意。
任发不满意。
百里张死了,百里张的亲信也死了,他用了三天时间,查了个遍,确定了没别人知道自己和百里张的联系。
看起来是好事,可一直以来,百里张都是他的一大臂助,百里张一死,等同他又一条胳膊被斩断。
而且,任发心心念念的金棺也没拿到,更是一身怨气。
任婷婷看的难受。
她爹以前多阳光,逢人就笑,自从截肢之后,每天把自己锁在书房,不愿见人,脾气也变得乖戾起来,每天都要打骂仆人。
现在又跟个怨妇一样,对谁都没好脸色。
买胭脂的时候,碰到秋生,一时没忍住,落了泪。
秋生就说:“身体残缺的,很容易心理变态,你要多照顾照顾他,别让他一个人闷着。”
千鹤把金棺送到县里,县里就派人护送着金棺,又回到了任家镇。
陆地上难走,他们准备走水路,运抵省城再说。
县队的刘雄一来就上门拜会了顾青。
没办法,没有镇长,最大的就是顾青。
“顾队长,兄弟这回来,有三件公务要办。”
刘雄说:“第一是运送金棺。
第二是县里督促,要快点推举个镇长出来。
第三是省里下了条子,要抓抢夺金棺的罪魁祸首,兄弟至少要拿二十颗脑袋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