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传来的触感一点都不暧昧,反而有些硌牙。
苏清漪甚至能感觉到夜玄凌的牙齿在无意识的痉挛磕碰,弄得她有点疼。
那一缕温热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混着青黛雪膏的冰凉,被她一股脑渡进了男人嘴里。
这哪里是救人,简直就是在做生化实验。
系统面板上的红光像心电图一样疯狂跳动,随着那口混了特异性酶唾液的药膏入喉,原本盘踞在夜玄凌心口的黑雾发出一阵尖啸,被迅速瓦解,化作青烟散去。
夜玄凌猛的睁开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看透生死的死寂。
他没看苏清漪,也顾不上擦拭唇角的药渍,目光越过废墟,像两道寒刃钉在那三百名玄甲军身上。
“动手。”
这两个字他说得很轻,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但那三百铁汉没有丝毫迟疑。
“唰”的一声,三百把长刀同时出鞘,刀锋一转,竟是狠狠斩向了各自的左腕。
惨叫声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而不是血腥味。
苏清漪的瞳孔缩了一下。
那些断腕处喷涌而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黑色线虫。
它们像是感知到了宿主的离去,疯狂的想要寻找新的热源。
所谓的伪纹,根本就是裴御医用活尸骨髓炼出来的替身蛊。
这三百条汉子,就是三百个用自己身体饲养魔物的人形容器。
就在那些黑虫即将四散蔓延时,一直弓着背像个隐形人的老仆阿砚突然动了。
“呲啦”一声,布帛撕裂。
阿砚粗暴的扯开了自己的前襟。
在他枯瘦的胸膛上,没有皮肉,只有一片绿得发黑的霉菌斑块。
那些斑块正一起一伏,散发出一种古怪的孢子味。
“老奴这副身子烂了二十年,就为了这一口。”
阿砚嘿嘿一笑,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张开双臂,胸口的菌斑瞬间活了过来,疯了一样蔓延开来,织成一张巨大的菌网,将地上那些还在蠕动的黑虫全部捕获、包裹、吞噬。
不过眨眼间,满地黑虫连个渣都没剩下,只留下阿砚打了个满是土腥味的饱嗝。
裴御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手里的冰鉴“咔嚓”一声被捏得粉碎。
“疯子!全是疯子!”
他尖叫着,袖口猛的甩出三只通体血红的本命蛊虫,直扑夜玄凌面门。
这是他最后的攻击。
夜玄凌连眼皮都没抬,指尖那一滴还没干透的金液药浆屈指一弹。
噗!噗!噗!
三声轻响,那三只凶悍的蛊虫在半空中就被金液点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烧成了三撮灰白色的粉末。
风一吹,粉末散去,只有半枚被烧得发红的青铜虎符“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不是调兵的虎符。
苏清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虎符背面那个被烧出来的小篆——药监司。
小满机灵的窜过去,捡起那个刚刚用来砸镜子的空药罐,罐口对着虎符一扣。
罐底残留的一滴药神血珠正好滴在虎符上。
虎符背面那些原本看不清的纹路瞬间亮起,显出两行细密的小字:壬午年,药监司奉旨焚百草堂,实为夺鼎。
苏清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好一个奉旨。
先帝那老东西为了能炼长生药的鼎,脸都不要了。
既然要鼎,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来取,非要搞这种杀人放火的下作手段?
“因为那是药冢的钥匙。”
夜玄凌捡起那半枚滚烫的虎符,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反手按进了自己心口那道刚刚愈合的银纹之中。
银纹立刻活了过来,贪婪的吞噬着虎符,随即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咬合声。
轰隆隆——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整座百草堂的废墟,连带着周围那三百个断腕的铁汉,竟然在这一刻整体下沉了整整三尺。
尘土飞扬间,一道沉埋地底二十年的巨大石门缓缓露出了真容。
门楣上只有六个狂草大字:药即权,权即药。
石门的门环处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凹槽。
凹槽的形状很诡异,是两颗交叠在一起的乳牙形状。
苏清漪从怀里掏出那个贴身带着的铁盒,指尖轻轻摩挲过那颗早已微微泛黄的乳牙。
原来这也是拼图的一部分。
她走上前,将乳牙轻轻按入凹槽。
咔嗒。
严丝合缝。
沉重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药香冲天而起,直接冲散了周围所有的血腥气。
门内整整齐齐排列着三千个黑楠木药柜。
每一个药柜的抽屉上,都贴着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夜玄凌母妃手书的药方。
苏清漪一步跨入,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疯狂刷屏。
【检测到高纯度青霉素原料……霉变橘皮二十年陈。】
【检测到麻醉剂前体……曼陀罗籽提纯液。】
【检测到外科手术具模具图纸……】
【系统判定:权衡提纯协议自动启动。】
【目标:摄政王。判定:终极VIp,效力无限大。】
【目标:药冢守护者阿砚。判定:高危感染体,效力五点二倍。】
苏清漪随手拉开身旁一个不起眼的药柜,抓出一把长满绿毛的干瘪橘皮,反手就塞进了还在打嗝的阿砚嘴里。
“嚼了。”
阿砚一愣,却没敢反驳,苦着脸硬生生吞了下去。
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他胸口那些骇人的菌斑迅速枯萎脱落,露出了下面新生的粉嫩皮肉。
就连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也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依稀能看出二十年前那个百草堂首席药徒的清秀模样。
“这……这……”阿砚摸着自己的脸,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夜玄凌负手立于药冢中央,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
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充斥着他母亲的气息,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今日起,”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百草堂归暗夜阁直辖。”
“凡大靖疆域之内,涉医药律令、行医资格、药材定价,皆需经你我二人共签方可生效。”
苏清漪挑了挑眉,正要开口讨价还价,远处皇城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闷悠长的钟鸣。
当——
整整九响。
那是丧钟。
新帝驾崩了。
那个刚刚还在做着长生大梦、算计了一辈子人心的帝王,终于还是死在了自己的贪欲里。
一阵踉跄的脚步声打破了丧钟的余韵。
谢昭宁满身是血的冲了进来,手里死死捧着传国玉玺。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发亮,双手高举玉玺,声音嘶哑的喊道:“玺底显字了!”
苏清漪低头看去,只见那方温润的玉玺底部,不知何时浮现出八个血红的小字:药神骨现,新朝当立。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规律的“笃、笃、笃”声,从石门外的阴影里缓缓传来。
那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林嬷嬷那张如同枯树皮般的老脸出现在门口,她没看玉玺,也没理皇城的丧钟,只是定定的看着这满屋子的药柜。
老太太缓缓抬起手中的拐杖,拐尖轻轻点了三下地面。
每点一下,那三千个药柜便随之震颤一次,仿佛某种古老的机关正在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