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江水灌进喉咙,肺部传来窒息的痛感。
苏清漪的身体不断下沉,一股灼热的力量却让她无法昏迷。
那枚幼芽正在飞快吸收她体内残存的热量,系统界面在眼前闪烁,代表安全的绿色进度条碎裂,变成一串金色乱码。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临界。】
【环境载体:长江水脉(活性S级)。】
【正在进行底层协议重写……权衡提纯升级中……加载完毕。】
【当前技能:龙衡提纯。】
这个新技能的名字很奇怪,发动时,一股剧痛顺着血管直冲头顶。
苏清漪猛的睁开眼。昏暗的江底没有水草,只有一缕缕金线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溢出。
金线不受水流影响,精准的缠上周围下沉的浮尸。
这些都是盐船底舱里的尸体。
借着金线的微光,苏清漪看清了这些尸体的模样,全都是些年幼的少年。
他们胸口的皮肤被水泡得发白,上面烙着一个暗红印记:壬午·百草。
“苏家的种……”苏清漪的瞳孔一缩。这股金色的能量,裹挟着一股让她几乎失控的冲动,猛的炸开。
被金线缠住后,那些下沉的尸体竟齐刷刷的直立起来。
数百具尸体在她的意念下悬浮,金线快速收紧,在江底塑成一个形状。
江面上,刚松了口气的罗振海忽然瞪大了眼。
翻滚的波涛中心,无数金光破水而出,勾勒出一尊百丈巨鼎的虚影。
巨鼎的鼎身由江水构成,映着月光,鼎内翻滚的是三百具尸体身上的怨气。
鼎耳处浪花翻滚,几个古篆在水沫中浮现:癸未·药王·清漪。
“这是什么东西?”岸上的裴砚之脸色一变,停下了整理衣冠的动作。
他站在龙脊矶的高台上,江风吹得他身上的玄袍猎猎作响。
裴砚之一直以来都表现得游刃有余,此刻却第一次乱了阵脚。
他猛的撕开领口,动作十分粗鲁。
玄袍之下,是一件用人皮做的中衣。
淡黄的人皮贴在他干瘦的身上,刺满了名字。每个名字都在渗出金色液体。
金液汇聚起来,在他胸腹间勾勒出一篇经文——《玄枢药经》。
“你们睡了,就再不会痛……”裴砚之低头看着胸口的旧疤,颤抖的手指抚过那些渗出液体的名字,眼神温柔得有些扭曲,“清漪,你也该歇了,这世道太脏,地宫里才干净。”
说完,他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卷轴,对着江心的巨鼎狠狠的抛去。
“奉天承运!”
卷轴在半空中无火自燃,烧出了惨绿色的火焰。
火焰吞噬了绢帛,但上面的字迹却脱离出来,在半空中组成一道敕令:
“封苏氏为药冢守陵人,永锢地宫。”
这根本不是圣旨,而是一道镇墓铭。
就在敕令即将压向巨鼎的瞬间,沈婆子从断骨堂的废墟旁冲了出来。
这个平日里只管扫地的老妇人,此刻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江里。
“老婆子我忍了一辈子,不能让你个老阉狗把苏家的根都刨了。”
入水的瞬间,沈婆子手腕上的银镯崩断,断口切入了她的动脉。
喷涌而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像金漆一样浓稠的液体。
金血在水中化作细丝,没有去帮苏清漪,反而径直撞向她放出的金线。
【警告:检测到同源排斥反应。】
【能量源分析:旁系血脉变异体……正在强制融合。】
“轰——!”
两股性质相反的药性在江心对撞。
江水剧烈翻涌,炸开一圈圈冲击波。
飞溅的水幕上,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先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无菌室里调试试管,接着一间书房被大火吞噬,最后是地宫深处,一个巨大的血池里泡满了被挖去心脏的尸体。
每个画面的角落里,都有一只手用朱砂笔写下批注:焚毁这里,在此处下毒,这里……要留下活口养蛊。
那是裴砚之的笔迹。
龙脊矶另一侧,幼帝萧珩死死攥着拂尘。他太过用力,绑拂尘的红绳都断了。
断口处长出青苔,青苔很快开出了金色的花。
花蕊脱落,化作两个光点,上面写着“癸未”二字。光点飘落,坠入江心的鼎影里。
光点坠入鼎中,引起了剧烈的反应。
鼎内的江水沸腾起来,蒸腾的白雾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幅《大靖舆图》的虚像。
图上,九处龙脉节点亮起红光。第九个节点,正是众人脚下的龙脊矶。
同时,那九具药童尸首的眼眶里射出紫光,化作九道光柱冲向天空,将半空中的鬼火圣旨捅穿。
“啪嗒。”
圣旨的灰烬落下,在接触水面前,重新凝结成两行黑字:
“药无诏,诏即药;鼎未沉,诏先朽。”
裴砚之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石栏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不可能……这是国运反噬?她怎么可能调动大靖的龙脉?”
江心,巨鼎虚影的中心水波分开,苏清漪缓缓的浮出水面。
她身上的宫装已经残破,露出被水泡得发白的皮肤,但没人敢多看。
因为她额头原本的金印已经褪去,一道青黑色的鳞纹取而代之。
那鳞纹像是从皮肤下长出来的,从左眼睑一直延伸到下颌,有种妖异的美感。
她在江水中抬头,隔着水雾,目光死死锁定了高台上的裴砚之。
她的嘴唇没有动,但一个带着金属回响的清冷声音,顺着江风传遍江岸:
“裴大人,你给苏家写的镇墓铭不太工整。”
“我亲手给你改了,还满意吗?”
话音刚落,远处江面停泊的棺船,船头传来一声闷响。
躺在棺盖上的阿砚,那个被称为药人的少年,猛的坐了起来。
他裸露的后背皮肤下,几道金线快速游走,像是要冲破皮肤。
他仰起头,对着夜空,发出一声不像人能发出的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