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漪没在身世的冲击里陷得太久。
趁着林嬷嬷投火引发骚乱,她给夜玄凌递了个眼色,身形一闪就没入了回廊的阴影里。
吴婆子那缕即将消散的残魂飘在前方,为她指引着通往地窖气孔的路。
那个通风口,实际上是一株巨大的古藤——南疆特有的引风藤。
它的根系中空,一直通到地底深处,平时用来给地下的蛊虫输送湿气,此刻却成了苏清漪投毒的现成管道。
“系统,最大功率提取。”
苏清漪单膝跪在藤蔓盘结的根部,袖中的特制注射器用力的扎进了粗壮的藤蔓节点。
【收到。高浓度青霉素结晶溶液注入中……】
透明的液体顺着中空的根茎流了下去。
这液体能直接破坏寒髓蛊赖以生存的菌群,从根本上引发它的崩溃。
不过三息时间。
脚下的地面就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翻了个身。
紧接着,顺着藤蔓管道,传来了夜承渊的嘶吼,那声音经过放大,听起来像个破风箱:
“抗生素?!你竟然用抗生素当蛊引——!”
苏清漪拔出针筒,随手扔进空间销毁,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老东西,时代变了。你们喂蛊靠人血温养,我杀蛊靠工业提纯,这就叫降维打击。”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夜玄凌端坐在主位上,那半块染血的襁褓已被他收进袖中。
他面无表情,放在案几上的右手,食指轻轻叩击了三下桌面。
笃,笃,笃。
这是动手的信号。
早已埋伏在各处的谢影立刻发难,数百名禁军从横梁和暗处现身,瞬间封死了总督府的所有出口。
雪亮的刀光,将那群打算看戏的南疆权贵逼到了墙角。
“这就是摄政王的待客之道?”
那个一直很恭顺的南疆使者忽然直起身子。
他脸上的谄媚一扫而空,神情变得冰冷。
他抬手在耳后一抠,“刺啦”一声,那张属于使者的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
他的后颈处,烙着一个暗红色的印记——癸未守。
谢影瞳孔一缩:“尚宫局当年的饲蛊死士?你们这群地沟里的老鼠竟然还活着!”
“我们早就死了。”
那死士笑了起来,声音尖锐的像是用指甲刮过黑板。
他猛的扯开衣襟,胸口全是蠕动的黑线,那是已经和血肉共生的蛊虫。
“王爷,您以为毁了地下的药引就赢了?太天真了!”
死士双眼赤红,死死盯着夜玄凌,眼神里满是报复的快意,“您大概还不知道吧?夜承渊那个疯子,用地底那几十口大缸炼制的替身傀儡,根本不是死尸,而是活人!那是当年长公主府失踪的旧部,甚至……还有您的生母,长公主殿下本人!”
夜玄凌叩击桌面的手猛的一僵,指尖竟将梨花木的案角生生掰断。
“你说什么?”
“哈哈哈!此时此刻,她们就在地下!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被炼成兵器的至亲,就会亲手撕碎你的喉咙!这就叫——子杀母,臣弑君!”
死士仰头大笑,口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哨音。
轰隆——!
这一次的震动堪比地裂山崩。
宴会厅中央那块名贵的波斯地毯炸裂开来,碎石木屑纷飞中,数十道黑影从地底破土而出。
她们浑身裹满黑色的药泥,皮肤是诡异的青灰色,七窍里不断渗出黑血。
但她们的动作却快得惊人,落地瞬间就四肢着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骨骼摩擦声。
“娘……”夜玄凌霍然起身,向来沉稳的摄政王,此刻声音竟在发抖。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死士指着夜玄凌咆哮道。
那群傀儡齐齐转头。
那是一双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里面空洞死寂,看不出任何属于人的情感。
就在她们即将扑向夜玄凌时,一道清冷的身影挡在了中间。
苏清漪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大厅,她没有拿手术刀,而是张开双臂,直面那群从地狱爬出来的傀儡。
“苏清漪!让开!”夜玄凌双眼赤红,想要冲过去拉她。
“别动。”苏清漪头也没回,声音冷静的吓人,“看她们的心口。”
夜玄凌一愣。
只见那些傀儡破碎的衣衫下,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正透出一缕微弱却坚定的银光。
那光芒随着苏清漪的心跳频率,一下,一下,同频共振。
在苏清漪开启的神农药瞳视野里,她看到的并非攻击现场,而是一场跨越二十年的血脉重连。
每一具傀儡的心脉深处,都嵌着一缕银色的子蛊。
而这些子蛊的控制权,唯一的主人,就是苏清漪心口那只护心蛊母体!
“林嬷嬷没说错……”苏清漪捂着滚烫的胸口,感受着血脉相连带来的剧痛,仿佛能听到她们的悲鸣,“长公主当年种下护心蛊,不只是为了保我的命。她是把这些人的命,都寄存在了我这里。”
下一秒,发生了让那死士意想不到的一幕。
听到死士的哨音,那些傀儡不仅没有攻击苏清漪,反而像是被激怒的狼群,猛的调转方向,齐刷刷的扑向了那个手持骨哨的死士!
“不!不可能!我是控制者!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死士瞬间被傀儡潮淹没,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
大厅内一片死寂。
尘埃落定,一具身形瘦削的傀儡缓缓从尸堆中爬了出来。
她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僵硬的、一步一挪的挪到苏清漪面前,“噗通”一声跪下。
她颤抖的举起那只满是黑泥的手,掌心里,躺着半块残缺的麒麟玉佩。
那玉佩的断口,与夜玄凌腰间那块,严丝合缝。
夜玄凌大步上前,死死盯着那具傀儡,眼眶瞬间红了。
苏清漪却摇了摇头,药瞳中的数据流飞速刷新,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不是长公主。”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怜悯,“系统骨骼比对显示,这是当年长公主的贴身侍女,云姑。夜承渊那个骗子,他根本没抓到你母亲,他在诛你的心。”
远处地底深处,再次传来夜承渊的惨叫,紧接着是整个总督府地基塌陷的轰鸣。
那个野心家,终究被自己的造物反噬,埋葬在了地底。
苏清漪没有理会那些动静,她看着眼前跪着的傀儡云姑。
虽然对方早已面目全非,大脑皮层都已被蛊虫侵蚀,但在感受到苏清漪气息的那一刻,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里,竟然滚落下两行浑浊的血泪。
云姑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荷荷”声,她执着的将那半块玉佩向苏清漪手里推,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托付。
苏清漪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
指尖金光流转,那是神农系统全功率运转的征兆。
她不顾那傀儡身上剧毒的药泥,径直将掌心按向了云姑满是污血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