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油。”苏清漪没顾上擦脸上的灰,目光死死的盯着不断上涨的黑色液体,大脑飞速运转。“这群疯子,在皇陵下面炼油。”
这东西燃点很低,别说明火,地宫里的温度稍微高一点就可能自燃。
一旦燃烧,这个封闭空间里的压力会急剧升高,里面的人会被瞬间气化。
“把簪子咬开!”苏清漪厉声喝道,一把扯下自己腰间的束带。
药妃虽然不明所以,但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哆哆嗦嗦的将那枚银簪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断簪头。
一股刺鼻的粉末味散开。
“那是高纯度硝石粉,本来是用来给皇陵尸身防腐降温的。”药妃含混不清的解释,将粉末慌乱的撒向地面涌来的油污。
硝石遇油,瞬间吸热,原本翻滚的黑油表面泛起一层白霜,流速明显慢了下来。
这只能拖延一会,最多三分钟。
苏清漪动作很快,将腰带浸入那个装着寒髓草汁液的铜罐里,狠狠的揉搓了两下,随后一把捂住药妃的口鼻,自己也撕了一块蒙上。
“听着,不管看见什么,我不喊停,你就别呼吸。”
冰凉刺骨的草汁瞬间冻得鼻腔发麻,但也隔绝了那股要命的硫磺味。
“往哪跑?”苏清漪环视四周,这石室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药妃被那股寒气激得清醒了几分,枯瘦的手指颤巍巍的指向石壁上方一个凹坑:“那……那是通风眼。这地宫设计图我看过,这里连着神农秘库的冰窖,是用来调节地脉温度的。”
冰窖?苏清漪立刻明白了,热胀冷缩,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她抄起那把早已变形的铜勺,踩着石床借力一跃。
“给我开!”
她用上了巧劲,将铜勺狠狠的砸向那个凹点。
铛!
火星四溅。
坚固的石壁,竟被这一勺敲得龟裂,大片岩屑纷纷落下,露出一截泛着幽光的青铜管口。
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灌了进来。
“走!”
没时间犹豫,苏清漪一把拽过药妃,像拖麻袋一样将她塞进那狭窄的管道。
管道很窄,只能容一人匍匐。
幸好药妃瘦的只剩骨架,苏清漪也很纤细,两人在狭窄的管道里拼命向上爬。
就在她们钻进去的瞬间,身后的地宫传来“噗”的一声轻响。
第一朵火苗,在那层白霜失效的黑油上烧了起来。
皇陵外,夜玄凌的手已经举起。
“王爷,真的要炸?”霍骁扛着炸药包,一脸肉疼,“这可是太祖留下的……”
“炸。”夜玄凌盯着那冒出滚滚黑烟的地宫入口,眼底一片猩红,“哪怕挖地三尺,本王也要见到活人。”
轰隆!
还没等霍骁点火,地底深处先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紧接着,不远处的地面猛的裂开,土石崩飞中,两道狼狈的人影随着气浪被掀了出来。
“苏清漪!”
夜玄凌瞳孔一缩,身体比意识更快,脚尖一点松枝,整个人猛的冲了过去。
夜玄凌在半空中准确的接住两人,左手揽住苏清漪的腰,右手护住药妃的后背,顺势在地上翻滚卸力,最后半跪在地。
“咳咳……”苏清漪趴在他怀里,脸上被熏得黑一道白一道,喘着气说,“你这接人的技术不错。”
夜玄凌没说话,揽着她腰的手臂猛的收紧,力道大的几乎要勒断她的骨头。
轰!
巨大的爆炸声彻底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她们刚才逃出来的那个出口,瞬间塌陷,紧接着整个地宫区域都被冲天的火光吞噬。
刚才还平整的地面整个塌陷下去,哗啦啦的往下掉。
这就是焚陵阵,一旦启动,什么都留不下。
她们要是晚出来一步,现在已经被烧成焦炭了。
药妃趴在一旁剧烈咳嗽,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卷被火燎去了一半的羊皮卷,塞进夜玄凌手里。
“这是……咳咳……这是证据。”
夜玄凌展开那卷还带着余温的残卷,借着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那是一份血书密诏。
字迹潦草,显然是绝笔。
【太傅王氏,勾结北狄狼主,饲蛊毒杀朕躬,囚贵妃,伪造遗诏立……】
后面的字迹被烧毁了,但前面这些字,看得夜玄凌浑身冰冷。
太傅。
那个在朝堂上被誉为“清流脊梁”,整日把“仁义礼智信”挂在嘴边,连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往生咒的三朝元老。
他哪里是清流,分明是条披着人皮的毒蛇。
“呵,灯下黑啊。”苏清漪瞥了一眼那密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让你死的人,原来一直坐在你旁边给你讲《论语》。”
夜玄凌的手指缓缓收紧,羊皮卷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夜玄凌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是皇兄忌惮他功高震主,没想到,整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那个看起来无害的老家伙。
马车在碎石路上颠簸狂奔,车轮碾过枯枝发出哔啵声。
车厢内气氛压抑。
苏清漪借着车壁上昏暗的油灯,抓过药妃的手腕号脉。
这一搭手,她眉头瞬间锁紧。
脉象混乱不堪,而且指尖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这和噬心蛊的症状完全不同。
“不对劲。”
苏清漪二话不说,直接撕开了药妃右手的衣袖。
在药妃干枯的肘弯处,竟然嵌着一根极细的白色骨针。
针头几乎完全没入皮肉,只露出一丁点带着倒钩的尾端。
如果不是仔细看,只会以为那是老人斑或者陈年伤疤。
而在那针尾处,用细小的雕刻手法刻着两个篆字——九黎·守。
“别费劲了……”药妃虚弱的靠在软垫上,看着苏清漪的眼神,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老东西……做事从来不留死角。”
她大口喘息着,像是缺水的鱼:“噬心蛊只是第一道锁,这根锁魂针……才是催命的东西。它是活的……只要我想开口说出那个最大的秘密,它就会……”
苏清漪没理会她的话,左手迅速捏住几根银针,在骨针周围的几处大穴飞快落下,封住经脉流转。
随即,苏清漪从医药箱里拿出放大镜,凑近骨针。
只看了一眼,苏清漪一向很稳的手,竟然微微一颤。
骨针是中空的。
在中空的针体内,似乎有东西在缓缓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