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夏沧海和夏天阳的耳边炸响。
正沉浸在无边悲痛中的父子二人,动作猛地一僵,齐刷刷地抬起头。
他们用一种满是希望的眼神,希冀地望着宁凡。
“你……你说什么?”夏沧海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以为是自己因为悲伤过度而出现了幻听。
倾月已经死了,神魂俱灭,压根就没听过还能将别人复活的秘术。
宁凡,他说什么?
他能让倾月活过来?
“我说了,我可以让她活过来。”宁凡再重复了一遍。
“怎么可能……神魂都碎了……怎么可能还……”夏天阳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他无法相信,宁凡居然有通天手段能复活夏倾月。
他看着夏沧海,淡然说道:“不过,有代价。”
“代价?”夏沧海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到宁凡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什么代价?!”他苦苦哀求宁凡,“只要能让倾月活过来,什么代价我平北王府都能付出!就算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对我来说不值钱。”宁凡漠然地抽回手臂。
“代价是,活过来的她,可能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她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不认识你,不认识他,不认识任何人。”
“她将是一张白纸,一个全新的人。”
夏沧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抓着宁凡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认识他们了……
一个完全陌生的倾月?
那还是他的女儿吗?
夏天阳也愣住了,他看着地上妹妹那张苍白而熟悉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一个活着的,却忘了他们的妹妹……
和一个已经死去,但永远活在他们记忆里的妹妹……
该如何选择?
这太残忍了。
“我……我……”夏沧海嘴唇哆嗦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理智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宁凡所说的“复活”,恐怕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邪异秘术,复活过来的,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但情感上,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像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还能看到她,哪怕她忘了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爹……”夏天阳艰难地开口,眼中满是痛苦。
“我答应!”
夏沧海猛地一咬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身为一个父亲最后的卑微祈求:“宁凡,求求你!只要她能活过来,怎么样都行!我只要她活着!”
宁凡不在乎对方的痛苦,也不在乎对方的祈求。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交易,仅仅是因为叶傲雪需要一具身体。
而夏倾月的身体,正好合适。
“把她的尸身带回飞舟上。”宁凡丢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众人。
他的目光转向那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万剑渊。
“至于那个女人的尸体,你们自己看着办。”
宁凡指的是镇西王那位同样死去的女儿。
两人素来没有交集,宁凡就算有复活的手段,也没有理由复活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而所有人都明白,既然镇西王是假的,那她必然是被夺舍或者替换了,否则虎毒不食子,她不可能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一起算计。
镇东王王磊叹了口气,走上前,对着那具年轻的尸身躬了躬身,示意手下将其收敛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镇西王府的血脉,理应带回去好生安葬。
处理完这一切,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宁凡身上。
只见宁凡走到了深渊的边缘,那深渊之下,是肉眼可见的,由无数剑气汇聚而成的恐怖风暴,仅仅是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就让在场的天人境强者感到皮肤阵阵刺痛。
“宁凡小友,这万剑渊凶险异常……”靖南王夏重山忍不住开口提醒。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宁凡便纵身一跃,没有犹豫地坠入了那片剑气风暴之中。
“这……”
夏重山等人目瞪口呆。
就这么……跳下去了?
夏沧海此刻已经抱着女儿的身体,在夏天阳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走向飞舟。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个刚刚跳入绝地的男人身上。
飞舟之上,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静静地等待。
等待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结果。
而此刻的宁凡,正在急速下坠。
周围是狂暴的剑气,每一道都足以轻松撕裂一名命相境修士的肉身。
成千上万道剑气汇聚在一起,形成恐怖的绞杀之力,就算是天人境强者落入此地,也会在瞬息之间被绞成齑粉。
然而,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剑气,在接触到宁凡身体的刹那,瞬间湮灭。
他的神魔煞体,万法不侵。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而言,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舒服。”
宁凡甚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无数剑气冲刷在身体上的感觉,就像在享受一场力道十足的按摩。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落到了谷底。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平地,地面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断剑,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仿佛一片由剑组成的森林。
每一柄断剑上,都还残留着一丝不屈的剑意。
万千剑意汇聚于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场域,压抑而肃杀。
“嗡——!”
突然,他识海中那道剑魂,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兴奋的剑鸣。
自从在初火圣地的剑冢收服了那道不朽剑意之后,这东西就一直待在他的识海里沉睡,很少有动静。
现在居然有所动静,令宁凡有些吃惊。
“我感受到了同源,在那边!”
一股清晰的指引,瞬间出现在宁凡的脑海中。
他毫不犹豫,顺着指引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在剑林中穿行。
他走得很快,所过之处,那些插在地上的断剑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发出轻微的颤鸣,像是在臣服,又像是在畏惧。
很快,他来到了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央,是一个由无数柄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的断剑堆砌而成的巨大剑冢。
而在剑冢的最顶端,斜斜地插着一柄剑身。
一柄通体漆黑,没有剑柄,只剩下半截的残剑。
它就那么静静地插在那里,没有任何气息泄露,却仿佛是这整片剑之森林的帝王,镇压着此地所有的剑意。
“就是它!”识海中的剑魂,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它的身上,有我的另一半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