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光未明,老城区的小吃街还飘着头锅油条的焦香,可尽头那扇锈迹斑斑的民政局铁门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镜头林立,闪光灯如雷爆闪。
程记者扛着摄像机站在最前排,领带歪斜,眼神亢奋,像一头嗅到血腥的鬣狗。
他猛地将话筒戳向刚从一辆破旧电瓶车上下来的李炎,声音穿透晨雾:
“李炎先生!你是否承认——利用‘尸语解析’技术提取死者神经毒素,制造出能控制心智的杀人病毒?!滨河医院三名实习生已出现集体精神崩解症状,这是否是你传播生物污染的铁证?”
话音未落,人群骤然裂开一条缝。
一个披着破旧风衣的男人踉跄冲出,眼窝深陷,满脸胡茬,嘶吼声如同野兽濒死:“还我女儿命来!李炎!你还我小雅——!”
是林小雅之父。
他双手颤抖,指甲缝里还沾着精神病院墙皮的碎屑,却被乌托邦的人“放”了出来——精准地安排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成为舆论绞杀的最后一块拼图。
李炎站在台阶下,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扶了扶鼻塞——那不是感冒药,而是高晴烟特制的神经阻断剂,压制着他体内因系统异常而躁动的重瞳异能。
他没看那个疯癫的父亲,也没理睬程记者的质问。
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高晴烟穿着一袭素色连衣裙,右眼缠着纱布,黑液正缓缓渗出,在白布上晕成一朵诡异的花。
她嘴角却扬着笑,像是今天真是来结婚的,而不是赴一场全城直播的审判。
她轻轻把结婚登记表递过去,指尖微凉。
“媳妇儿,”李炎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却带着笑意,“今天领证可不能迟到。”
全场一静。
弹幕瞬间炸开:【???】【他在演什么?】【这人被通缉了还敢来领证?】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眼前:
【警告:媒体操控模块已被外部劫持】
【签到功能锁定48小时】
【侦测到高维信息干扰源(代号:回声)正在激活】
李炎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可他们忘了。
他不是靠系统才变强的。
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
“你说得对,”高晴烟轻声接话,目光平静如湖,“我们等这一天,太久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程记者脸色微变。
就在这一刻,李炎忽然抬头,目光如刀,直刺镜头后的男人。
“程记者。”他缓缓开口,“你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在港口区地下诊所接受过记忆压制治疗——要不要我把录音放出来?”
空气凝固。
程记者瞳孔猛地一缩,喉结上下颤动两次。
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李炎看到了。
【微表情分析矩阵·启动】
0.3秒的瞳孔收缩,伴随自主神经系统紊乱征兆——典型的谎言应激反应。
“你撒谎了。”李炎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喧哗,“你根本没去过滨河医院调查,那份医学报告是伪造的。你甚至不知道那三个实习生的名字。”
现场哗然。
围观群众开始骚动,有人举起手机翻查新闻来源,有人质疑拍摄角度刻意倾斜。
直播弹幕疯狂刷新:
【卧槽真造假?】
【这记者是不是也被洗脑了?】
【李炎怎么知道他去诊所?】
程记者额头渗汗,强撑镇定:“你……你这是污蔑!我没有——”
“你有。”李炎打断他,语气淡漠,“而且你每次说谎前,都会舔一下下唇。第三次提问时,你会无意识摸左耳后疤痕——那是植入记忆芯片的位置。”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说得对吗,‘吹哨人’计划的第七号清除目标?”
人群彻底沸腾。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刹那,高晴烟的手指悄然滑过婚戒内圈,轻轻一按。
整条街的监控探头,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下一秒,民政局外墙大屏突然雪花一闪,随即恢复——画面中,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
只有李炎知道,真正的监控记录,已经被篡改了三分钟。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
六点零七分。
距离韩警督的监听车赶到还有十一分钟。
距离陈昊引爆备用信号塔还有十九秒。
而他们的“婚礼”,才刚刚开始。
六点零八分,民政局门口的喧嚣被一种诡异的静默悄然吞噬。
人群还在躁动,可那些高举的手机屏幕却忽然卡顿了一瞬——仿佛时间本身被剪辑过。
有人下意识回头,只见外墙大屏上循环播放着三分钟前的画面:李炎扶着高晴烟走下电瓶车,风衣猎猎作响,神情淡然。
而现实中,他们早已穿过人群,步入登记大厅的玻璃门内。
无人察觉,只有程记者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刚刚明明拍到了李炎瞳孔异变的瞬间——那是一抹猩红与金纹交织的竖瞳,如同野兽在暗夜中睁开眼。
可现在,回放里什么都没有。
“不对……”他喃喃自语,手指颤抖地滑动拍摄记录,却发现关键帧全部缺失,取而代之的是重复的空白影像流。
“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监控系统深处,一缕极细微的数据流正沿着预埋线路逆向扩散。
那是高晴烟三个月前以“作家采风”名义潜入市政安防网络时,亲手撒下的“翡翠粉末”——实为纳米级信息伪装节点。
此刻,它们如藤蔓般缠绕进核心协议,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将真实影像封存、替换、掩埋。
登记台前,李炎执笔签字,动作从容得像一场久别重逢的仪式。
“李……炎。”他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尾音微扬,随即侧脸抬头,似是看向墙上的时钟。
阳光恰好从斜角射来,打在他鼻梁与右眼之间。
那一瞬,重瞳微启——虹膜裂变为双环,血色纹路如闪电般掠过瞳心,又被鼻影迅速遮蔽。
“那眼睛——!”程记者猛地挤开人群冲进来,话未说完,却被一名围观大妈狠狠推了一把:“你干嘛?人家结婚呢!”
混乱中,李炎已将登记表轻轻推回窗口,牵起高晴烟的手转身离去。
她的指尖依旧冰凉,但掌心有细密的汗,暴露了她右眼剧烈疼痛的事实。
系统提示浮现的刹那,李炎脚步微微一顿。
脑海深处,一幅画面开始崩解——
冬夜,警局食堂,暖气片嗡嗡作响。
老张拎着两瓶啤酒坐到他对面,帽檐压得很低,声音沙哑:“小李啊,你说咱们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啥?”
他笑着拧开酒盖:“为了天亮呗。”
两人碰杯,泡沫溢出杯沿,映着窗外渐明的晨光……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战友喝酒。
三天后,老张在追查“乌托邦”外围据点时,被伪装成车祸的爆炸夺去性命。
记忆如沙漏倾覆,无声无息地消散在意识边缘。
李炎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却没有停下脚步。
“你还好吗?”高晴烟低声问,察觉到他指尖微微发颤。
“没事。”他笑了笑,语气轻松得近乎轻佻,“刚才那一眼,够他们传十年了。”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下他的手。
两人走出侧门,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车窗降下,陈昊的脸出现在驾驶座上,眼神紧绷:“直播热度爆了,全网都在刷‘假结婚真破防’,有人说你是借婚姻博同情,也有人说你早就在布局反击……韩警督的人十分钟内就会封锁这条街。”
李炎点头,拉开车门,顺势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舌尖仍残留着神经阻断剂的苦涩,味觉尚未恢复
“他们想用舆论把我钉上十字架,让我变成怪物。”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带怒意,反而透着某种近乎冷酷的清醒,“那就让他们看看……怪物是怎么撕碎谎言的。”
高晴烟摘下右眼纱布一角,黑色液体顺着颧骨滑落,滴在裙摆上,晕开一片暗痕。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轮廓,轻声道:“认知战已经开始。接下来,不是谁掌握真相,而是谁能让别人相信什么是真相。”
车内陷入短暂沉默。
十九秒后,车载电台突然响起一段加密信号——陈昊迅速接入解码程序,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指令:“朱雀归巢,b7冷库原始数据可调取”。
李炎睁开眼,眸底再无半分玩世不恭。
车子驶入隧道,灯光忽明忽暗。
就在黑暗最浓的一刻,李炎忽然开口:“联系‘吹哨人’残余网络,释放‘第一人’墓地坐标。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在逃亡……实际上,我们正在回家。”
陈昊猛然一怔,随即露出一丝苦笑:“你是打算……用整个城市做饵?”
“不。”李炎嘴角微扬,声音轻得像风,“我是要用他们的恐惧,点燃真相的火。”
车穿出隧道,远方夜幕之下,一座荒废多年的地下湖静静横卧于城市腹地。
湖心孤岛上,新立的墓碑旁,泥土无声翻动。
一块古老的石板缓缓浮出水面,表面青苔斑驳,碑文蚀尽,唯余末尾二字清晰可辨——
风掠过湖面,水波轻荡,倒影中,那两个字仿佛在低语。
而在数十公里外,市警察总局地下三层,一间从未对外开放的新闻发布厅内,灯光骤然亮起。
韩警督身穿笔挺制服,神情肃穆地站上讲台。
身后巨幕缓缓滚动,一幅复杂的基因图谱赫然显现,标题猩红刺目:
“我们有确凿证据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