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鸣罗盘简装版的样品在第五天做了出来。
唐笑笑给深蓝净坊的每个员工发了一个——包括她自己、姬无夜、洛星河、释心、凤青漓、汐雅，连小云翼脖子上都挂了个迷你版。
“这是员工福利，也是工作要求。”她在晨会上宣布，“从今天起，每人每天巡逻负责区域，用罗盘扫描异常。发现红光反应就记录位置和强度，晚上汇总。”
凤青漓摆弄着手中的罗盘，好奇地问：“唐姐姐，这个真的能检测到那些‘脏东西’？”
“理论上能。”唐笑笑指着罗盘中心的血色指针——那是用她一滴血混合珊瑚粉做的感应核心，“我的血被海洋之泪净化过，对深渊侵蚀有天然排斥反应。原理就像……磁铁的同极相斥。”
洛星河直接起身：“我负责码头区。”
“等等。”唐笑笑叫住他，“巡逻有讲究。两个人一组，一明一暗。明的正常走动，暗的观察周围反应。如果罗盘亮了，不要立刻行动，先记录，等晚上分析。”
姬无夜补充道：“尤其注意那些看到罗盘后神色异常的人。真正被侵蚀的人，会对净化气息产生本能的恐惧或敌意。”
分组很快定下：姬无夜和唐笑笑一组，负责店铺周边及东街；洛星河和释心一组，负责码头区；凤青漓和汐雅一组，负责西街和居民区。云翼作为机动单位，哪里需要就往哪飞。
巡逻从午后开始。
唐笑笑将罗盘挂在腰间，用布囊稍微遮掩，只露出指针部分。她拎着个竹篮，装作采购的样子，在街上慢悠悠走着。姬无夜则在不远处的茶摊坐着，看似喝茶，实则观察。
起初一切正常。
布庄、粮店、铁匠铺……罗盘指针稳稳指向北方——那是唐笑笑设定的基准方向，代表“清洁”。
直到走到西街口那家“陈记棺材铺”附近。
指针忽然轻微抖动了一下。
唐笑笑脚步不停，眼睛余光扫向棺材铺。铺子门面陈旧，老板是个干瘦老头，正在门口晒太阳打盹。看起来再普通不过。
但当她走近到十步距离时，指针抖动加剧，罗盘边缘的七颗珊瑚珠中，最外侧的一颗泛起微弱的红光。
一级反应，轻微侵蚀。
唐笑笑继续往前走，路过棺材铺时，那红光又灭了。
有意思。不是棺材铺本身有问题，而是……经过的人有问题？
她在下一个路口假装挑选水果，暗中观察。半柱香时间，有七个人经过棺材铺，其中三个让罗盘有反应——一个挑着鱼篓的渔民，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一个是收摊回家的货郎。
都是轻微侵蚀，程度和赌坊赵四爷初期差不多。
唐笑笑记下特征，继续巡逻。
傍晚汇总时，各组数据让人心惊。
码头区发现十一例轻微侵蚀，主要集中在卸货工人和常跑远海的船工身上。西街居民区发现八例，大多是老人和体弱者。东街商业区最少，只有三例——包括棺材铺那三个。
“侵蚀在底层劳动者和体弱者中传播更快。”释心分析道，“他们抵抗力弱，更容易被侵蚀。”
“不止。”唐笑笑指着地图上标记的点，“你们发现规律没？所有感染者都集中在三个区域：码头、西街井口附近，还有……赌坊周围。”
姬无夜在地图上画线：“码头有海上来的污染，井口可能是水源问题。但赌坊……”
“赌坊是情绪聚集地。”唐笑笑说，“贪婪、恐惧、狂喜、绝望——这些负面情绪是深渊侵蚀最好的养料。如果有人在赌坊里放了类似黑色骨牌的东西，哪怕不直接接触，长期待在那里也会被影响。”
她看向洛星河：“今晚你和我去赌坊探探。”
“我也去。”姬无夜说。
“不，你留在这里。”唐笑笑摇头，“我们需要有人坐镇，万一这是调虎离山呢？”
深夜的潮生镇，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黑暗。
只有少数地方还有光亮——深蓝净坊的店铺里，几盏安宁灯散发着幽蓝光晕；更远处，四海赌坊的灯笼红得刺眼。
唐笑笑和洛星河换上深色衣服，从赌坊后巷翻墙而入。
赌坊里喧闹冲天。大厅挤满了人，赌徒们围着几张赌桌，眼睛发红，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小。空气里弥漫着汗味、酒味和一种说不出的焦躁气息。
唐笑笑腰间的罗盘一进赌坊就开始疯狂抖动。七颗珊瑚珠，两颗亮起红光。
“二级侵蚀浓度。”她压低声音，“这里至少有两件污染源在持续散发。”
两人混在人群里，慢慢移动。唐笑笑假装看赌局，实则用罗盘感应方向。指针始终指向大厅西北角——那里是赌坊最贵的“雅间”区域，只有大客户能进。
“赵四爷今晚在吗？”她问一个跑堂的伙计。
伙计看了眼她和洛星河的气度，以为是外地来的豪客，赔笑道：“四爷在雅间陪贵客呢。两位想玩大的？”
“听说赵四爷最近手气旺，想跟着沾沾光。”唐笑笑扔过去一小锭银子，“能引见吗？”
伙计掂了掂银子，笑容更盛：“您稍等，我去通报。”
等待时，唐笑笑观察着周围赌徒。至少三成的人眼底有不易察觉的红丝——虽然还没到侵蚀程度，但长期泡在这种环境里，迟早会出问题。
片刻后，伙计回来：“四爷请您二位进去。”
雅间比大厅安静得多，只有一张赌桌，坐着四个人：赵四爷，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一个穿着绸衫的年轻公子，还有一个……
唐笑笑瞳孔微缩。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枯瘦老者，穿着灰色布衣，毫不起眼。但罗盘指向他时，三颗珊瑚珠亮起红光——这是今天发现的最高反应。
“唐掌柜？”赵四爷看到她，明显一愣，“您这是……”
“来玩玩。”唐笑笑自然地坐下，“听说四爷这儿有好局，来见识见识。”
她的目光扫过灰衣老者。对方也在看她，眼神浑浊，但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这位是？”她问。
“古先生，我的……顾问。”赵四爷介绍得含糊，“古先生精通骨牌戏，我请他帮忙看看场子。”
骨牌戏。又是骨牌。
赌局开始，玩的是最简单的押大小。但几轮下来，唐笑笑发现了问题——每当灰衣老者下注时，骰子的点数总会微妙地偏向他的选择。不是出千，而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影响了结果。
就像当初那几个南方客商对赵四爷做的一样。
中场休息时，唐笑笑借口透气来到廊下。洛星河跟出来，低声道：“那个古先生不对劲。他每次下注前，左手都会无意识摸一下胸口。”
“那里有东西。”唐笑笑肯定道，“可能是另一枚骨牌，或者类似的污染源。”
“要动手吗？”
“不急。”唐笑笑看了眼天色，“等赌局结束，跟踪他。我要知道他住哪儿，和谁接触。”
后半场赌局，唐笑笑故意输了几把，表现得像个手气不佳的普通赌客。灰衣老者对她的警惕明显放松了。
子时末，赌局散场。
灰衣老者独自离开赌坊，朝着镇子北边走去。那里是潮生镇的老街区，房屋破旧，住的多是穷苦人家。
唐笑笑和洛星河远远跟着。
老者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左腿似乎不太灵便。他穿过两条小巷，最后钻进一间低矮的土坯房。
房子里没点灯。
两人在巷口阴影里等了半柱香时间，房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劲。”洛星河按住剑柄。
唐笑笑掏出罗盘——指针直指土坯房，四颗珊瑚珠亮起红光！
“退！”她刚说完，土坯房的门突然炸开！
不是被人推开，而是从内部被一股力量轰碎。木屑纷飞中，灰衣老者走了出来。
但他的样子已经完全变了。
眼睛彻底变成灰白色，皮肤下黑色纹路如蚯蚓般蠕动，嘴巴咧开到一个不可能的弧度，发出“嗬嗬”的怪笑。
“深渊……赐福……”他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你们……也是来接受……赐福的吗？”
洛星河拔剑挡在唐笑笑身前：“被完全侵蚀了。小心，他现在力气可能很大。”
话音未落，老者猛扑过来！
速度奇快，完全不像个老人。洛星河一剑斩出，剑气砍在老者手臂上，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那皮肤硬得像铁。
唐笑笑向后急退，同时掏出一个小陶罐砸在地上。罐子碎裂，里面的净化粉末炸开，笼罩老者全身。
“嗤嗤”的灼烧声响起，老者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慢了半拍。但很快，他身上的黑气更盛，竟将净化粉末全部吞噬。
“没用的……”老者怪笑，“我已经……和深渊一体……”
唐笑笑咬牙，正要动用海洋之泪的力量，巷子另一端忽然传来脚步声。
是姬无夜！
他赶到得比预想中快，手中托着一盏特制的安宁灯——灯罩上刻满了释心加持的经文，光芒比普通版本强数倍。
“退后！”他喝道。
灯光照在老者身上，这次效果明显。老者身上的黑气像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皮肤龟裂，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血肉。
但他没死，反而更加疯狂，转身扑向姬无夜。
就在这瞬间，一道剑光如流星划过。
洛星河不知何时绕到老者身后，这一剑没砍皮肉，而是精准地刺入老者后颈某处——那里是黑色纹路最密集的节点。
“呃啊——！”老者僵住，眼中的灰白色迅速褪去，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看向唐笑笑，嘴唇颤抖：“祭……坛……他们在……找祭坛……”
说完这句，他身体一软，倒地气绝。
尸体迅速干瘪，最后只剩下一具皮包骨的残骸。而在他胸口位置，一枚黑色骨牌自动碎裂，化作飞灰。
巷子里恢复死寂。
唐笑笑蹲下身检查，在骨牌碎片中，发现了一小片没烧完的纸屑。上面有模糊的字迹：“朔月……海眼……”
“朔月海眼？”姬无夜皱眉，“那是迷雾之海深处的禁区，传说有去无回。”
唐笑笑站起身，脸色凝重：“他们在找祭坛，海族的祭坛。古先生临死前说的是‘他们’，说明不止一个人。”
她看向赌坊方向：“赵四爷知不知道这个古先生的真实身份？”
“去问问就明白了。”洛星河收剑。
三人返回赌坊时，赵四爷已经得到消息，正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
“我……我真不知道他是那种东西！”他见到唐笑笑就喊冤，“他说自己是南边来的牌戏高手，想找个地方落脚，我见他本事不错就留下了……我要是知道他是怪物，打死也不敢收啊！”
“他平时和谁接触？”唐笑笑问。
“没、没见他和谁特别接触……哦对了！”赵四爷想起什么，“他每隔三天会去一趟码头，说是买海货。但我派人跟过，他根本没买，就是在码头转一圈就回来了。”
码头。
又是码头。
唐笑笑想起白天巡逻时，码头区的感染率最高。
“明天开始，赌坊停业三天。”她对赵四爷说，“我会派人来做全面净化。另外，把你手下所有伙计叫来，我要逐一检查。”
“是是是，都听您的！”
回到深蓝净坊时，天都快亮了。
释心听完经过，沉吟道：“古先生被侵蚀得太彻底，按理说早就该失去神智。但他还能伪装、能思考，说明侵蚀他的人手段很高明，保留了他的部分意识作为伪装。”
“就像海族那些被侵蚀后还能回来的战士？”汐雅脸色发白。
“可能出自同一批人之手。”唐笑笑揉着太阳穴，“古先生临死前说‘他们在找祭坛’。如果祭坛指的是海族祭祀场，那他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破坏海族的传承核心，让整个海族陷入混乱。”
凤青漓担忧道：“那汐月姐姐她们……”
“得通知她们。”唐笑笑看向汐雅，“你能联系上你姐姐吗？越快越好。”
汐雅用力点头：“我这就去海边用秘法传讯。”
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唐笑笑坐在工作台前，看着那枚已经失效的罗盘——刚才的战斗中，它承受了过强的侵蚀反应，核心的血珠碎裂了。
“还是不够结实。”她喃喃道，“得改进材料……”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
新的一天，新的危机。
但唐笑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专注——就像面对一个复杂项目的项目经理，正在梳理线索，调配资源，制定应对方案。
“姬无夜。”她忽然开口，“等汐雅联系上海族，你陪我去趟临渊港。”
“现在？”
“不，等潮生镇的防御体系完善后。”唐笑笑在纸上写写画画，“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摸清黑锚商会的底细。知己知彼，才能……”
她顿了顿，露出标志性的笑容：“才能制定出性价比最高的打击方案。”
姬无夜看着她在晨光中发亮的侧脸，忽然觉得，也许拯救世界这件事，真的能被这个女人做成一项可持续盈利的长期事业。
远处海面上，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
而更深的海底，祭坛下的阴影里，几只灰白色的手，正缓缓伸向发光的珊瑚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