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要把他们全部杀了吗?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做?难不成你们每去一个地方就一定要一个地方的人杀掉吗?”
林思言无力坐在床上,掩着脸,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滑落眼角的泪水,她恨自己弱小,恨自己与一群杀人犯同伍,在知道无数平民即将在她眼前死去之时,她却仍只能在这赌气似质问李旬念,这是何等讽刺的事情。
说什么要回去拯救天羽国的平民,要复国,就连眼前这几个人她都没办法战胜,或许真就只能像是李旬念所说的一样,哪怕真的能够回到天羽国,那也只是让死亡人数加多一个罢了,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果你想要分析他们有没有错的话,我认为他们的错是在于他们用了五万颗就想要买走韩家寨所有人的命,如果史书上记载的没错,今年这片地区的冬天比往年来的都要早上一个月,这就会导致这群饿狼会比往年更具攻击性,我想,这件事情张家村的人是知道的,不然他们也不会愿意用五万颗源星石只是为了让韩家村的人干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这笔钱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买命,他们选择用五万颗源星石买走韩家寨所有人的命,用他们去喂饱这些饿狼,当然,这件事情韩家寨完全不知,他们距离狼头山较远,根本不知道今年山里的情况,所以说,以人理的角度来分析,他们该死。”
“而以我们的角度来分析,他们对我起了歹心,他们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们,将我占为己有,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山上的情况远不是几百条狼这么简单,其中应该不止有四阶的狼,最起码,这群狼中肯定有六阶狼作为首领,才能够让所有狼团结在一起,而非内斗,然而这一点,他们却仍未与我们说明,这表明他们也该死。”
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李旬念机械式的分析情况,其中没有包含着任何情感,就像是律法一样,只要触犯,那便是死罪。
林思言听见这话,掩住的脸庞下产生一丝震惊,内心的情绪变得复杂,不过最终,仍是善良占据上风:“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啊,而且他们这些高层所想的事情又不是其他人可以改变的,凭什么要他们一起承担?”
“可他们却变相的成为了其中的罪魁祸首,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当你选择依附一个人的强大,仗着他获得数不尽的好处以及仰仗之时,你就必须要一同承受他所犯下的错误的代价,就像是哈维亚一样,或许接应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天羽国的人抓住他时,会因为这而放过他?你的父亲不会,那些权贵不会,就连你也不会,因为库汗毁了你的国家,所以你的愤怒就会连带着加到他的身上。”
此刻,林思言的内心出现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这是她此前从未思考过的事情,她想,若是库汗这个团队中真的存在着与她父亲死从未有关系的人,她会不会放过对方。
显然,在她双眼的愤怒中,这个答案是否定,她不可能会放过一个与库汗沾染上关系的人,那既然是自己这样仍保持着一丝善良的人都是如此,那又怎么能够要求别人能够放过那些无关的人。
她不再说话,眼神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冷静。
李旬念对她这反应感到了一丝奇怪,他站起身,从窗户向外看去,他看到了一个在泥土地里嬉笑的孩童,看到了一个肩上扛着猎弓的年轻男人,看到了一个背着锄头的中年男人,看到了一个上了年纪、躺在藤椅上悠闲晒着太阳的老男人。
这是四个人,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也会是一个人,他们的未来基本就是注定的,因此他们不会对未来要做的事情而感到困惑,因为他们的寿命就这么多,短到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其他的事情。
“我的身体内曾经出现过一个人,他和你一样,纵使看过无数的杀戮,他也曾心怀善良,可以说,他比你还要善良,如果他今天在这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杀掉韩愈,纵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丧命,你不知道在游走江湖的人中,想要保持这种品行有多么的困难,他在这一路上看过太多以人命修炼的源者在中土世界崭露头角,从来不会有人议论他们什么,从来不会有人置疑他们的行为是否正确,因为所有置疑他们的人都已经死了,而足够强大的人手上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就像是古树林中安静流淌了上万年的溪流一样,李旬念说话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仍能够保持着初心,然而有一天,他被关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一开始,他想要逃出去,因为将他关起来的那些家伙手中沾染着无数鲜血,如果让那些人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就可能会导致这个世界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
“过了一段时间,他的愤怒不降反增,不过他的心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告诉他,若是他当初愿意以人命进行修炼,那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憎恨上了自己,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为那些弱小的人类动情,他们就像是畜生一样,死就死,反正还能再生,直到最后,他开始羡慕上凡人,他羡慕这些人可以随意死去,而自己却只能被永远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
李旬念停顿了很久,缓缓开口道:“我并不能以正常的情感来回答你对我的问题,因为在我看来,能够正常死去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我并不会因为他们的死而产生自责或是愤怒的情感。”
“那个人就是你吗?”林思言问。
夕阳落在李旬念的脸上,代表黑暗与绝望的夜晚又要来临。
那个人就是你吗?李旬念摇摇头:“他不是我,他只是这具永生灵魂中的一个过客,就像是你的幼儿时期,青年时期,一旦逝去,你就不会再记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