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菊局长那颗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又“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林愁这副惨状。
一股寒气,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怎么回事?!”陈菊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愁。
入手处,一片冰冷黏腻,手感差到了极点。
“别碰我……”林愁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嫌弃自己都来不及。
他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了几口,才勉强缓过劲来。
“那里面……那个最小的裂缝……”林愁指着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裂缝。
“没有boSS,没有精英怪……”
“那他娘的是个兵工厂!”
林愁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他能想到的最直白的词汇,描述着他看到的一切。
“一座山,一座活的,还在蠕动的肉山!”
“山上长满了卵,密密麻麻,跟得了密集恐惧症似的。”
“那玩意儿,噗噗噗地往下掉卵,一个卵,就孵出来一头神宫境的妖兽!全自动流水线生产!”
在场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山巅的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
陈菊局长和他的副手,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和地上的积雪一样苍白。
副局长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母……巢……”
“母巢?什么鬼东西?”林愁一愣,“新品种的妖兽火锅底料?”
都到这时候了,他脑子里还是离不开吃。
“不是底料!是灾难!”陈菊局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那是古籍中记载的,最恐怖的次元灾祸之一!一个活着的,能够自我繁殖,并无限生产战斗单位的生物兵工厂!”
“我们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是古人夸大其词的臆想……”
陈菊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缝,仿佛能透过那扭曲的光影,看到里面那座不可名状的肉山。
他的声音,压抑到了极点。
“如果让它成型,让它突破裂缝的限制……整个昆仑市,都会从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林愁听得眼皮直跳。
他虽然早就猜到那玩意儿不是善茬,但也没想到,来头居然这么大。
世界级的灾难?
完了,这趟浑水,趟得有点深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
“撤!”陈菊当机立断,没有丝毫犹豫,“这里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立刻封锁现场,所有人跟我回分局!”
他转向副手,语气不容置疑。
“这件事,必须以最高紧急等级,上报总部!”
就在陈菊和副手准备安排撤离的时候,林愁却在那自顾自地忙活开了。
他身上的黑色龙鳞,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白花花的皮肤。
林愁一脸嫌恶地看了看自己,然后费力地鼓捣着手上那枚快要撑爆了的空间戒指。
他从一堆妖兽尸体和妖丹的缝隙里,扒拉出了一套干净的运动服。
就在这冰天雪地,众目睽睽之下,他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新衣服。
穿戴整齐后,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陈菊:“……”
副局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换衣服?
心也太大了吧!
林愁没理会两人那看怪物似的眼神,他拍了拍手,一脸认真地对陈菊说。
“陈局长,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陈菊点了点头,这还算句人话。
然后,林愁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们昆仑市,哪个天桥底下算命的比较灵?我得去找个先生好好算一卦!我感觉我今年流年不利,出门就犯太岁!”
“这卦,非算不可!”
……
昆仑分局,局长办公室。
陈菊局长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子,总算是打消了林愁连夜去找算命先生的念头。
“林愁!我们要相信科学!封建迷信要不得!”
“科学?”林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老头,你跟我讲科学?”
他伸出三根手指。
“我,都快肉身成圣了,这是不是科学?”
他又指了指窗外裂缝的方向。
“一巴掌把我拍成肉酱的虎头怪,一座下崽儿跟下雨似的肉山,这玩意儿它科学吗?”
“我告诉你,这卦!我必须去算一算,看看我下半辈子是适合进货,还是适合躺平!”
陈菊局长感觉自己的心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放弃了沟通,摆了摆手,示意副局长接通总部的最高级别通讯。
一道光幕,在办公桌上展开。
陈菊整理了一下仪表,将昆仑山巅发生的一切,包括司命境强者和那座疑似“母巢”的肉山,一五一十,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上去。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愁也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静静地听着。
光幕的另一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就在陈菊和副局长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时候,一个沉稳而平静的声音从光幕中传了出来。
“收到。”
“天亮后,支援抵达昆仑。”
“原地待命。”
“咔。”
通讯,切断了。
光幕,消失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这就……完了?
副局长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局长……总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让我们等着。”陈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脸上满是疲惫。
“天亮后……”林愁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现在还是后半夜。
“行吧,那还有几个小时。”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
“那我先找个地方睡一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冲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挥了挥手。
“等你们总部的神仙到了,记得叫我起床。”
说完,他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径直走出了办公室,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陈菊和副局长两个人,面面相觑。
良久。
副局长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喃喃道。
“局长……他……”
“他还能睡得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天都快塌下来了,这小子居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去睡觉?
陈菊局长没说话。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茫然。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