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卿指尖下那卷《赤泉龙脉堪舆图》的余韵,如同阴冷的蛛丝,仍缠绕在简临渊的感知深处。那口泛着血光的“赤泉井”、那些扭曲的邪异符文,与他前世记忆中某种禁忌的“锁龙汲运”邪术隐隐重合,揭示出潜藏在这座现代都市之下、远超校园纷争的黑暗暗流。然而,当他次日清晨踏着上课铃声,再度走入珍珠城一中喧闹的校园时,所有关乎古老邪阵与地下势力的思虑,都被他完美地收敛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后。此刻的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略显清瘦、沉默寡言的高三学生。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月考成绩带来的震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正层层扩散,再也无法平息。简临渊这三个字,已不再仅仅与“数学天才”的惊鸿一瞥画等号,而是与一串近乎满分的恐怖成绩、以及各科老师提及他那些“匪夷所思”的解题思路时难以掩饰的惊叹紧密相连。极致的优秀,本身就会招致复杂的人心揣度。
课间时分,当简临渊穿过走廊,前往物理实验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周遭空气的微妙变化。以往将他视为透明或无视的目光,如今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发自内心的崇拜,如同林浩那般,几乎想将他奉若神明;有难以掩饰的嫉妒,尤其是那些昔日名列前茅的学霸,看他时眼神闪烁,带着不甘与审视;有纯粹的好奇,仿佛想从他身上找出某种成功的秘诀;更有一些,是夹杂着畏惧的疏离,似乎他是什么不可理解的异类。
“看,就是他!简临渊!”
“这次月考总分甩开第二名四十多分!太变态了!”
“听说他数学最后那道题用了大学知识都没学过的方法,把老王(数学老师)都镇住了!”
“以前没发现啊,藏得可真深……”
“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换了个人?”最后这句低语,带着半开玩笑的诡异,却恰好触及了部分真相。
流言如同拥有自我生命的风,在教室、走廊、操场的各个角落滋生、变形、传播。版本繁多,光怪陆离。有说他暑假偶遇隐世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有说他家里其实背景深厚,请了顶尖名师一对一辅导;更有甚者,结合他前段时间与校霸赵强的冲突,衍生出他其实身怀古武绝技、隐于市井的离奇故事。这些传闻真真假假,混杂着高中生特有的想象力和对超越常理之事的解释冲动,反而为简临渊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光环。
对此,简临渊大多报以无视。他步履从容,神情淡漠,仿佛那些围绕他的窃窃私语只是窗外无关紧要的风声。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在崇拜者看来是“高手风范”,在质疑者眼中,则成了“故作清高”的佐证。
新的挑战,很快便接踵而至。
这日物理实验课,内容是“测定电源电动势和内阻”。小组合作,简临渊、林浩以及另外两名女生分到了一组。其中一名叫孙薇的女生,是物理课代表,成绩一向优异,心高气傲。月考被简临渊全面碾压,尤其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物理也被超出不少,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
实验开始,孙薇主动拿起器材,熟练地连接电路,俨然以组长自居。“按书上的步骤来,先接分压电路,滑动变阻器打到最大阻值……”她语速很快,不容置疑。
简临渊站在一旁,并未插手,只是静静看着。当孙薇连接好电路,准备闭合开关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电压表接线有误,正负极接反。且滑动变阻器初始阻值并非最大。”
孙薇手一僵,低头检查,脸瞬间涨红。她确实忙中出错,但嘴上却不服软:“你看错了!书上就是这么画的!再说,还没闭合开关,你怎么知道不是最大?”
简临渊没有争辩,只是伸手指了指电路图中一个细微的标注,又示意她看滑动变阻器的实际旋钮位置。事实胜于雄辩。孙薇哑口无言,悻悻地改正了错误,但看向简临渊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羞恼。
实验过程中,需要记录多组数据并绘制U-I图像。孙薇急于挽回颜面,操作略显毛躁,记录的数据点分散度较大。当她准备直接用这些数据拟合直线时,简临渊再次出声:“第三组和第七组数据误差异常,可能是电表读数瞬间波动或接触电阻导致,应剔除。”
“凭什么剔除?”孙薇像是找到了发泄点,“实验有误差很正常!随便剔除数据,那还做什么实验?你这是主观臆断!”
“非是主观臆断。”简临渊取过记录纸,指尖在几个数据点上划过,“观其变化趋势,此两点偏离拟合直线超过三个标准差,已非随机误差范畴,留之反会扭曲结果。此为‘格物致知’之理,当去伪存真。”他语气平淡,却引用了古老的治学格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同组的林浩和另一名女生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懂什么标准差,但觉得简临渊说得极有道理。孙薇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对方逻辑严谨,自己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一股闷气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