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紧贴着我的耳廓,冰冷的气流仿佛能穿透鼓膜,直抵大脑深处。是林镜晚的声音,却浸透了镜面怪物特有的、非人的恶意。
我像被冻住般僵在原地,心脏在肋骨间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胸而出。黑暗中,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张与姐姐一般无二的脸,正带着扭曲的笑容,悬浮在我耳边。
“黑暗……”那声音带着嘲弄的回响,“不过是另一面……更广阔的镜子。”
“你……到底是什么?”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背包里的青铜古镜冰冷沉重,那道裂痕仿佛在灼烧我的背部。
耳边的声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无数碎玻璃在摩擦:“我?我是你忘不掉的影子,是你甩不脱的‘认知’……是你亲爱的姐姐……留在世上的……回响。”
姐姐的“回响”?不是完整的“它”,而是残留物?像林景明那样?
“姐姐她……到底怎么样了?”我强忍着恐惧追问。
声音停顿了一瞬,再响起时,那股恶意似乎淡去了一些,掺杂进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的悲伤:“她……选择了‘归一’……带着‘它’……沉入了镜廊深处……那片永恒的‘虚无’……”
归一?沉入虚无?所以姐姐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和那个怪物本体一同被困在了某个更深的层面?
“但你……”声音再次贴近,冰冷刺骨,“你被她‘标记’了,妹妹。用她最后那点‘真实’……像灯塔一样……照亮了你。”
所以“认知标记”是这个意思?姐姐在最后时刻,将她自己残存的、未被污染的“真实”认知,如同印记般烙在了我身上?这既是保护,也是……吸引“它们”的诱饵?
“陈景锋……”我试图转移话题,获取更多信息,“他在哪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个警察?”声音里重新染上讥诮,“他在玩火……试图用‘它们’的力量……对抗‘它们’……愚蠢……但他手里……有‘钥匙’的碎片……”
钥匙碎片?是指进入镜廊核心的方法?陈景锋也在收集这个?
就在这时——
“嗡……滋滋……”
一阵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电子干扰声,突然从我背包侧袋里传来!是那个屏幕碎裂的内部通讯器!
耳边的声音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被激怒似的嘶鸣:“碍事!”
紧接着,那股紧贴耳边的冰冷气息骤然消失!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驱散了!
几乎是同时,通讯器里传来陈景锋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电流杂音和喘息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镜瑶……听好!‘标记’……在加强……‘它们’……能通过你的‘感知’……定位现实坐标……”
“安全屋……不再安全……必须……移动……”
“去……‘回声巷’……17号……找……‘守镜人’……”
“他……或许能……暂时……屏蔽‘标记’……”
“快……!通讯……被……干扰……!”
话音到此,被一阵刺耳至极的、仿佛金属被撕裂的噪音彻底淹没,随后通讯器屏幕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陷入死寂。
回声巷?17号?守镜人?
又是从未听过的地方和称谓!
但陈景锋的声音里的濒死感和急迫感做不了假!他似乎在某个地方,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危险,拼尽最后力气给我传递信息。
“守镜人……”耳边,那个属于“林镜晚”的残留声音再次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忌惮和某种诡异期待的语气,“那些……古老的……看门狗……他们……也自身难保了……”
“去吧,妹妹……去找他们……看看所谓的‘真实’……还能坚守多久……”
声音逐渐变低,最终消散在绝对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仓储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但我知道,危机并未解除。陈景锋说“标记在加强”,那个“回响”说守镜人“自身难保”……我仿佛被抛入了一个更大的、更加危险的漩涡中心。
不能再犹豫了!
我猛地转身,摸索着找到卷帘门的拉环,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提!
“嘎吱——哐!”
卷帘门向上滑开,走廊里昏暗的光线涌入,刺得我眼睛生疼。我顾不上适应,背紧背包,如同惊弓之鸟般冲出了这个短暂的、却几乎让我精神崩溃的避难所。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我压低帽檐,快步向外走去,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去那个“回声巷”!
就在我即将走出仓储中心大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了入口处旁边,一面用来整理仪容的、边缘有些锈蚀的方形镜。
镜子里,映出我仓皇的身影,苍白的脸。
一切正常。
除了……
在我身影的后面,走廊深处的阴影里,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连帽衫的轮廓。
和之前在公寓镜子里看到的那个阴影……一模一样。
它果然一直跟着我!或者说,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是我现在才“看”到!
我猛地回头!
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只有节能灯投下惨白的光。
镜中的那个阴影,也消失了。
但我背上的寒意,却如同附骨之疽,再也无法摆脱。
认知,即牢笼。
而我,正带着这个牢笼的钥匙,奔向下一个未知的囚笼。
回声巷,17号。守镜人。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