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枫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只见王大牛直挺挺地站在门外,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如山般稳重的汉子,此刻眼睛里布满了熬夜守候的血丝,但那血丝中燃烧着的,却不是疲惫,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光芒。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林晓枫,这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后生,胸腔剧烈起伏,一时间,竟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突然,他猛地伸出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皲裂、布满老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紧紧抓住了林晓枫略显单薄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林晓枫清晰地感到了疼痛。
“晓枫……晓枫!”王大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哽咽,虎目微微发红,“我娘……我娘她……她昨晚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一次都没醒!没折腾!我……我守在边上,听着她那呼噜声……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红着眼眶,用力地、一下一下地拍着林晓枫的肩膀,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复杂的算计,只有最原始、最质朴、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滔天感激。
就在这一刹那,林晓枫清晰地“看”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纯净耀眼的乳白色光芒,如同破晓时最纯净的那缕晨曦,从王大牛那紧握着他的、传递着感激与温度的手上,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它温暖而柔和,如同拥有生命的灵泉,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顺着他的手臂经络,融入了他的掌心,进而如同甘霖般,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最终汇向了他腰间那个挂着的小酒壶。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从灵魂深处升起的舒适与充盈感,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春雨,每一个细胞都在欢欣雀跃,贪婪地吸收着这纯粹的能量。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腰间那个杜康暂时栖身的小酒壶。
只见那原本古朴无华的酒壶表面,一道乳白色的光晕如水纹般一闪而逝,温润内敛。脑海中,杜康的声音缓缓响起,那惯常的慵懒与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远的、带着些许追忆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如同尘封的古琴被拨动了心弦:
“如此纯粹……不掺杂丝毫畏惧、功利与索取,仅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毫无保留的感恩与由衷的喜悦……这竟是……最本初的‘悦纳’之信……”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时光长河,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无尽沧桑的轻叹:
“这种感觉……这‘悦纳’的滋味……真的,很久没有品尝过了。”
林晓枫站在原地,清晨微凉的风拂过他的面颊,他却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他细细体味着体内那缕温暖、柔和却充满生机的信仰之力,回味着杜康话语中那深藏的触动与沧桑,看着眼前这个因母亲一夜安眠而激动得几乎落泪的朴实汉子。
他忽然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信仰,或许从来不是冰冷石像前的跪拜与焚香,也不是带着明确目的的乞求与交换。它更像是土地与种子的关系,是真诚的付出、用心的耕耘,与获得帮助后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喜悦,自然而然地碰撞、交融后,迸发出的……最温暖、最质朴,也最能动人心魄的人间烟火。
而这缕烟火,此刻,正悄然改变着他,以及他身边的一切。
那缕源自王大牛真心感激的、纯粹而温暖的信仰之力,如同在林晓枫干涸已久的心田里滴入了一滴珍贵的甘泉,虽然微弱,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滋润感与明确的方向。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验中,琢磨着如何进一步精进他的“清心米酒”配方,或许还可以凭借【物质鉴定】的独特视角,尝试开发点针对其他小毛病的“功能型”酒品,比如缓解张大爷的老寒腿,或者安抚李大爷过于旺盛的酒瘾(后者可能需要杜康批准)时,一阵急促而穿透力极强的铜锣声,如同冰雹般砸下,骤然打破了桃源村午后的慵懒与宁静。
“铛——铛铛——!” “村委会通知!重要通知!各家各户,当家的,管事的,都注意听喽——!”
村长老陈头那特有的、带着烟嗓和几分焦急的沙哑嗓音,通过一个绑在村中央老槐树最高枝桠上的、布满划痕的旧喇叭(据说里面刻了简单的扩音法阵,但效果时好时坏)传遍了村子上空,惊飞了一群在枝头打盹的麻雀。
林晓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循声望去。只见老陈头站在槐树下那磨得光滑的石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明显不是凡物的绢布文书。那绢布灵气萦绕,隐隐有官印的威压透出,显然是来自上级官方的制式文件。老陈头面色凝重,眉头拧成了疙瘩,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文书,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乡亲们!静一静!刚接到青云镇镇守府用灵鹤加急发来的正式文件!”老陈头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却掩不住那份紧张,“为促进辖区和谐发展,表彰先进,鞭策后进,兹定于一个月后,举行‘青云镇年度优秀村落综合考评暨资源分配预审’活动!”
他顿了顿,环视下方越聚越多的村民,深吸一口气,如同宣读判决书般,大声念出核心内容: “考评内容涵盖五大项:一、村落经济发展与特色产业!二、治安管理与人居环境!三、文化传承与精神文明建设!四、环境治理与生态保护!以及……第五项,也是重中之重——信仰凝聚力与神只绩效表现!望各村接到通知后,积极准备,全力以赴,争创佳绩,为我青云镇增光添彩!”
最后那句官腔他念得有些生硬,但“信仰凝聚力与神只绩效”这几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村民中炸开了锅。有人摩拳擦掌,觉得这是露脸的好机会;有人忧心忡忡,盘算着自家哪方面可能拖后腿;更多的是交头接耳,议论着那繁多的考评项目,尤其是最后那条,直接关系到大家平时不太在意,却又隐约觉得重要的“信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