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林晓枫已经开始怀疑这位大爷是不是被这口“马尿”给噎得神格不稳了,杜康的虚影才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他用一种极其勉强、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与别扭的语气,闷闷地、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味道尚可。再来一扎。”
林晓枫先是一愣,随即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果然,哪怕是上古酒神,也逃不过宇宙终极法则——“真香定律”!
他心中大定,信心倍增,立刻开始着手小批量生产。他精选了品质最好、香气最足的麦铃花籽和起泡性最强的沫沫草,严格控制发酵环境的温度,力求这第一批用于“市场测试”的“灵气啤酒”品质稳定,口感统一。
第一批成品出来后,林晓枫没有大肆声张,而是采取了谨慎的策略。他先是请来了李大爷、王大牛等几位相熟且味觉比较有代表性的村民,以及……那位用一把花生米就能请动的、见多识广的灶神爷(充当免费顾问兼潜在宣传员)。
在他家那棵老槐树荫下的小院里,林晓枫给每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个粗陶大碗,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酒桶,将泛着洁白泡沫的淡金色啤酒,“哗啦啦”地注入碗中,泡沫丰盈,几乎要满溢出来。
“哟!这颜色真透亮!跟那琥珀蜜糖似的,好看!”李大爷第一个凑过来,眯着眼啧啧称奇。 “嘿!还冒着这么多泡呢!咕嘟咕嘟的,怪好玩,像活了似的!”王大牛也觉得新奇不已,用手戳了戳那绵密的泡沫。
众人带着好奇与几分将信将疑,端起了碗,喝下了第一口。
“嚯!这口感!够奇特!够劲!”李大爷眼睛瞬间瞪大,泡沫的强烈刺激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仿佛一股清流冲散了午后的困倦。 “嗯!真解渴!凉丝丝的,从喉咙一直舒服到肚子里!比喝凉水得劲儿多了!”王大牛性格直爽,一口气仰头喝了半碗,畅快地哈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就连见多识广的灶神,也捧着他那个特制的迷你陶碗,先是小心地嗅了嗅,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意犹未尽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嘴巴,胖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点评道:“嗯,小子,这次火候掌握得确实不错!这‘气’足而不躁,这‘冰’凉而不寒,搭配这麦香,有点意思!算是让你摸到点门槛了!”
小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而欢快起来,大家喝着这前所未见、清爽刺激的啤酒,天南海北地闲聊,笑声、碰碗声、畅快的哈气声此起彼伏。这种低酒精、高气泡、清爽解渴又带点微弱灵气滋润的新奇饮品,以其独特的魅力,迅速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味蕾和身心。
而关于这种名为“啤酒”的奇妙新饮品的绝佳口碑,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伴随着人们满足的酒嗝和欢快的笑声,迅速飞遍了桃源村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借着夏日傍晚的南风,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与桃源村田地紧密接壤的隔壁村落——五里屯。一场更大的风波,或许正在这酒香与微风之中,悄然酝酿。
“灵气啤酒”在桃源村内部的好评,如同投入平静池塘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虽缓,却持续扩散。林晓枫那原本门可罗雀的破旧小院,几乎一夜之间成了村里的热门打卡点。每天从早到晚,都有村民揣着自家产的还带着泥土清香的蔬菜、圆滚滚的鸡蛋,或者一小袋新磨的面粉,腆着笑脸,想来换一碗那新奇解渴、喝了还能打嗝的“带气仙酿”。甚至有几个半大孩子,趴在院墙头,眼巴巴地看着林晓枫倒酒时那洁白的泡沫,馋得直流口水。
土地公王富贵虽然依旧板着一张“欠他八百吊钱”的脸,偶尔路过时还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但暗中观察的他,确实感受到了村里许久未有的活跃气氛,以及信仰波动中那隐隐提升的、带着轻松愉悦感的“念力”。这让他把到了嘴边的关于“规制”和“影响”的训诫又咽了回去,只是背着手,嘀咕了一句“歪门邪道,不成体统”,便算是默许了。
然而,利益的香气,往往比最醇厚的酒香飘得更远,也更易引来不速之客。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之光。劳累了一天的林晓枫,在仔细清洗完所有酿酒器具后,终于抵挡不住袭来的倦意,倒在硬板床上沉沉睡去。腰间那个装着杜康的小酒壶,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静静地挂在床头。
万籁俱寂,只有窗外草丛里不知疲倦的秋虫,还在窸窸窣窣地鸣叫着,更添几分夜的深沉。
突然,酒壶毫无征兆地、轻微但持续地震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紧接着,杜康那带着浓重鼻音、像是刚被从万年陈酿的美梦中强行拽醒、充满嫌弃与不耐烦的声音,如同冰锥般直接刺入林晓枫沉睡的脑海,瞬间将他惊醒:
“醒醒!蠢小子!别流口水了!有股子腌臜骚味顺着墙角摸进来了!晦气!”
林晓枫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心脏“咚咚”直跳。他立刻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借着从窗户破旧缝隙里透进来的、微乎其微的月光,眯着眼,警惕地看向屋角那堆放着麦铃花籽、沫沫草干叶等关键原料的阴影处。
果然!只见一个瘦小伶仃、浑身毛茸茸的黑影,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贴着地面的姿势,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它动作轻盈得如同鬼魅,四只小爪子落地无声,只有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贼溜溜、贪婪的光芒,正小心翼翼地用尖鼻子挨个嗅着麻袋,似乎在分辨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只道行浅薄、刚开灵智没多久的黄皮子(黄鼠狼)。”杜康的声音带着一丝见多识广的了然和毫不掩饰的鄙夷,“这身骚气……错不了,是隔壁五里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五通神手底下养着的惯偷!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窃取凡人零星香火、偶尔也兼职偷点技术秘方的下三滥勾当。看来是你那‘啤酒’的香气太招摇,把这嗅着味儿就来的家伙给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