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实质的阴霾,伴随着那倒扣苍穹的暗紫色炼金矩阵,沉沉地压在每个青云镇居民的心头。
矩阵巨大的纹路仿佛由冰冷的金属和沸腾的能量共同构成,在其内部,肉眼可见的、原本滋养万物的灵气洪流,此刻像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发出令人牙酸的低沉嗡鸣,被强行抽取、汇聚,流向未知的远方。天空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仿佛淤血般的紫晕,连最后挣扎着穿透矩阵的阳光,都变得扭曲而黯淡,给大地投下怪诞的光影。
“嗡——咔……”
镇子自带的古老防护罩在矩阵成型的瞬间就被激发到极致,一层淡青色的、印有玄奥符文的光晕顽强地升起,如同母亲张开双臂,试图保护怀中的孩子,艰难地抵抗着外部那贪婪的吞噬之力。然而,这层守护了青云镇无数岁月、历经风雨而不破的光罩,此刻正发出令人心碎的“吱嘎”声。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光芒明灭不定,表面涟漪狂乱如沸水,仿佛一个濒死的巨人,在做着最后的喘息。每一次明暗闪烁,都牵动着下方无数惊惧的目光。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垮了秩序的堤坝。
“娘!我怕!” “灵气……我感觉不到灵气了!” “快跑啊!天塌下来了!” 哭喊声、尖叫声、无助的祈祷声、盲目奔逃的脚步声……原本洋溢着热血与激情的中心广场,此刻化作了混乱炼狱。人们像无头苍蝇般冲撞,孩子与父母被冲散,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顶点——
矩阵中心,那根最高、最粗壮的暗紫色光柱顶端,空间如同水波般一阵剧烈扭曲。下一刻,一个造型奇特、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浮空平台,如同幽灵船驶出迷雾,缓缓显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平台之上,伫立着一位身影。他身着华丽繁复到极点的长袍,并非东方丝绸,而是某种未知的、闪烁着幽光的材质,上面镶嵌着无数切割完美的宝石和纵横交错的导灵金属线,仿佛将一座微缩的炼金实验室穿在了身上。他面容苍白,缺乏血色,带着一种长期隔绝阳光、浸淫在数据与公式中的刻板与冷漠。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单片眼镜,镜片上无数细小的流光如同瀑布般滚动,冰冷地分析着下方的一切。
他手中握着一根几乎与他等高的权杖,权杖顶端,一枚足有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暗紫色星云旋转的晶体,正与整个“汲灵矩阵”共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他,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新月帝国而来的“炼金男爵”——赫尔曼男爵。
扩音法术将他那带着浓重异域口音、毫无感情波动,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的声音,清晰地、强制性地灌入每个人的耳中,甚至直接回荡在心神深处:
“低效的、依赖天赋与偶然性的修行者们!还有你们,那些依托地脉、浑浑噩噩的土着神只!”赫尔曼男爵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缓缓张开双臂,动作僵硬而充满仪式感,仿佛在拥抱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感受这伟大的时刻吧!你们世代依赖的、不可控的、充满无序‘杂质’的地脉灵气,将在新月帝国至高无上的炼金术下,得到最纯粹、最高效的利用!这是进化,是升华,是你们无法理解的恩赐!”
他权杖猛地向下一顿,仿佛敲击在无形的键盘上,指向脚下因为灵气被抽取而微微颤抖的大地。
“看看你们所谓的‘根基’!脆弱,混乱,充满了无用的情感残渣和生物意志!这是落后的象征!”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笃定,“而我们,将赋予它新的、光荣的使命——它将成为‘造神计划’最坚实的基石,铸就属于新时代的、完美的、绝对理性的、超越凡俗想象的——‘机械之神’!”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汲灵矩阵”发出更加刺耳的嗡鸣,吸力骤然增强了一个等级!
“咔嚓……哗啦……”
镇子边缘,几株历经百年风雨、枝繁叶茂的古树,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生命力,翠绿的叶片肉眼可见地枯黄、卷曲、凋落,粗壮的枝干迅速干瘪、龟裂,最终在一阵微风中化为漫天飞灰,连一丝木屑都未曾留下。它们所在的地面,原本肥沃的黑土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白、板结,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龟裂。这不仅仅是灵气的消失,更是土地本身“精气”的被强行剥离,是生命根基的枯萎!
“邪魔外道!安敢毁我家园!!”
一声饱含惊怒的雷霆怒吼,从镇守府方向炸响!一道煌煌如日、凝聚了磅礴灵力的炽烈剑光,如同挣脱束缚的蛟龙,冲天而起!剑光所过之处,连扭曲的紫色空气都被撕裂,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斩向空中那悬浮的平台!是青云镇的镇守使李大人,这位一直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终于含怒出手,展现了作为一镇之守的惊人实力!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盼着这一剑能斩破邪恶,带来转机。
然而——
剑光尚未触及平台,矩阵表面便自动分出数道水桶粗细、由纯粹暗紫色能量构成的触手,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灵活而精准地缠绕而上!那足以开山断河的凌厉剑光,在这些能量触手的绞杀下,竟如同投入烈焰的冰块,迅速消融、崩解,连一丝爆炸都未能激起,就化作了四散溢流的混乱灵气,旋即又被矩阵贪婪地吸收。
平台上的赫尔曼男爵,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他单片眼镜上的数据流更快了,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充满嘲弄的弧度。
“无畏?不,是无知且愚蠢的抵抗。”他的声音透过扩音法术传来,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们引以为傲的个体力量,在帝国伟大的炼金造物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这层脆弱的、基于落后技术的乌龟壳(他权杖随意地指了指下方明灭不定的青色防护罩),还能支撑多久?让我计算一下……嗯,依据目前的能量衰减速率,最多……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