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回头想指给萧景琰看，脚下却忽地一滑——
惊呼声未出口，一只有力的手臂已经稳稳揽住了他的腰。
萧景琰将他带回安全处，无奈道：“小心些。”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文清靠在他怀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这一生所有的颠沛流离、
阴谋算计，仿佛都是为了最终将他带到这里，带到这个人的身边。
“景琰。”他轻声唤道。
“嗯？”
“无事，”文清笑意盈盈，眼中仿佛落满了星辰，“只是觉得，真好。”
萧景琰低头，在他含笑的眼睫上落下一个轻吻。
山风拂过，茶香清浅，云雾温柔地环绕着相拥的两人，仿佛时光在此刻停滞，只为成全这一世的岁月静好。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此处，便是归途。
——….…——
山居的日子，如同溪涧流水，淙淙而过，宁静而绵长。
转眼便是深秋。
院中的老槐树染了金黄，风一过，便扑簌簌地落下一地碎金。
文清爱极了这景象，常常拿了扫帚，却又不忍立刻扫去，只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落叶发笑。
萧景琰由得他去，有时甚至故意将落叶堆到一处，看文清像个孩子般踩上去，听着那沙沙的响声，眉眼间便也染了笑意。
这日清晨，萧景琰推开门，便见一层薄霜覆在院中的石磨和柴垛上，在初升的日光下闪着细碎的银光。
空气清冽寒冷，呵气成霜。
“降温了。”他转身入内，见文清正对着炭盆搓手，便从箱笼里翻出一件厚实的墨色大氅，领口围着一圈玄狐皮，正是文清从北漠带来的旧物。
“穿上这个。”
文清接过，披在身上，顿时被暖意和熟悉的冷冽雪松气息包裹。
他系好带子，抬头笑道：“竟像是回到了北漠的秋天。”语气里并无乡愁，只有一种安然。
早膳是热腾腾的粟米粥和几样酱菜，简单却暖胃。
用罢，萧景琰道：“今日需进山一趟，砍些过冬的柴火。你留在家里，关好门户。”
文清却站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萧景琰皱眉：“山路难行，且寒气重……”
“多个人，总能多扛些回来。”文清语气坚持，眼底闪着光，“整日待在院里，也闷得慌。
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和你一起。”
最后一句轻轻巧巧，却正中靶心。
萧景琰再无法拒绝，只得替他拢紧大氅，又找出一顶厚厚的毡帽给他戴上，将他大半张脸都遮在毛茸茸的帽檐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跟紧我。”他终是妥协，拿起柴刀和绳索，率先出了门。
山间的秋色远比院里来得浓烈酣畅。
层林尽染，红似火，黄如金，间或还有深翠的松柏点缀，斑斓夺目。
山路被落叶覆盖，踩上去柔软无声。
偶有熟透的野果从枝头坠落，“啪”一声，惊起几只肥硕的山雀，扑棱着翅膀飞向更高处。
萧景琰在前开路，步伐稳健，不时回头看向文清。
文清虽不似他这般常年跋涉，但毕竟年轻，身体底子也好，跟着并不吃力，反而兴致勃勃，时常停下辨认路边的草药，或是仰头去看枝头跳跃的松鼠。
“看！”文清忽然拉住萧景琰的衣袖，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的一处缓坡。
只见几只麂子正在坡上低头啃食草根，毛色棕黄，体态优美，警觉地竖着耳朵。
萧景琰停下脚步，静静看着。
若是从前，这无疑是送上门的猎物。
但此刻，他只是看着，心中并无杀意，反而觉得这生灵与这秋景融为一体，甚是和谐。
文清侧头看他刚毅的侧脸，见他眼神平静，便知他心中所想，唇角不由微微扬起。
两人悄无声息地绕开那片缓坡，继续向山林深处行去。
萧景琰寻了一片枯死的林木，挥刀砍伐。
他臂力惊人，碗口粗的树干几刀便断，切口平整。
文清帮着他将砍下的柴枝归拢，用绳索捆扎结实。
劳作间，寒气尽褪，身上竟出了薄汗。
萧景琰索性脱了外袍，只着一件单衣，肌肉线条在动作间清晰可见，充满力量感。
文清在一旁看着，不觉有些耳热，忙低头去捆柴。
日头渐高，带来的干粮和水就在溪边解决。溪水冰冷刺骨，却清甜无比。
萧景琰洗净手脸，回头见文清正小心翼翼踩着溪中的石头，去够对岸一株挂满红果的灌木，那样子笨拙又认真。
他不由失笑，飞身过去，足尖在石头上轻轻一点，便掠到对岸，摘了一大把红果回来。
“尝尝？”他将果子递到文清嘴边。那果子酸涩之后竟有回甘，滋味独特。
休息片刻，两人扛起捆好的柴捆，踏上归途。
柴薪沉重，山路崎岖，行得比来时慢了许多。
文清扛着一小捆，走了一段便有些气喘吁吁，额角渗出细汗。
萧景琰停下，不容分说地将他那捆柴也接过，叠在自己那更大的一捆上，用绳索固定好，轻松扛上肩头。
“景琰，太重了，分我一些……”文清忙道。
“无妨。”萧景琰步伐依旧沉稳，“这点分量，不算什么。”他回头看他一眼，“你跟稳便是。”
文清看着他高大坚实的背影，扛着如山柴捆，每一步都深深踩入落叶覆盖的山路，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
——….…——
这个男人，曾经扛起的是家国天下，如今扛起的，是他们一冬的温暖。
回到小院时，已是午后。
两人都累得不轻，却畅快淋漓。
卸下柴捆，堆放在檐下，垒得整整齐齐，仿佛垒起了踏实无比的冬日保障。
萧景琰打来井水，两人就着冷水胡乱擦了脸和手，便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相视一笑，都看到彼此脸上的些许倦意和十足的满足。
“饿了吗？”歇了片刻，萧景琰问。
文清点头，诚实道：“前胸贴后背了。”
萧景琰便起身往厨房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
文清跟着进去。
厨房里食材不多，有些面粉，几颗鸡蛋，还有昨日从集市换来的新鲜野菜。
萧景琰看了看，道：“擀点面条吧，快些。”
他竟是说做就做，舀面，和面，动作麻利。
文清在一旁看着，见他专注地揉着面团，侧脸线条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心中一动，忽然道：“我来试试？”
萧景琰挑眉，让开位置。
文清洗净手，学着他的样子去揉那面团，却发现远不是看起来那么容易。
面团不是太硬就是太软，粘得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