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史府的“热闹”
地字号水牢,死寂是永恒的囚笼。浑浊腥臭的污水如同凝固的油污,包裹着沈清言的下半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腐烂气息。刺骨的阴寒被“基础抗寒体质”和“基础疾病抵抗力”双重削弱,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如同沉重的枷锁。幽绿的鬼火壁灯高悬,光芒惨淡摇曳,将水面漂浮的污物残渣、石壁上滑腻青苔的每一丝纹理都映照得如同地狱工笔画般清晰——这是【基础观察力强化】带来的、既清晰又残酷的世界。
沈清言蜷缩在污水边缘,后背紧贴冰冷湿滑的石壁,头颅深埋臂弯,如同一尊被遗弃的石雕。然而,在那看似枯槁沉寂的表象之下,被强化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绝对的死寂中全功率开启。双耳捕捉着牢门外那片永恒阴影中,玄七那悠长、微弱、间隔恒定到令人窒息的呼吸韵律(寂灭心经的标志),也捕捉着远处甬道深处,那若有若无、如同幽灵呜咽般的气流扰动。
他在等待。如同蛰伏在泥沼最深处的鳄鱼,耐心地等待着水面泛起一丝涟漪,等待着可能带来“瓜”的讯息碎片。每一次侍卫轮换时那极其短暂的松懈,每一次送餐管事到来时那可能泄露的只言片语,都是他在这绝望深渊中,积攒吃瓜值、兑换保命屏障的唯一希望。
时间在阴冷的死寂中缓慢爬行。腹中因冰冷糊状物带来的微弱饱腹感早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空虚感在提醒着饥饿的侵蚀。就在沈清言的意识因长久等待而开始有些微的涣散时,牢门外那片深沉的阴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玄七的消失,而是如同背景幕布更换般的、无声的轮替。轻微的甲片摩擦声,靴底踩在湿冷石地上的、几乎被水汽吸收殆尽的细微声响,以及……一丝属于新看守的、带着地底湿寒气息的、略显粗重的呼吸。
新的看守到了。
沈清言的精神瞬间绷紧!强化后的听觉如同最灵敏的声纳,死死锁定观察口外的动静。
新来的侍卫如同前几位一样,例行公事地扫视牢房,确认目标“活着”,便恢复了铁铸般的站姿。死寂再次降临。
沈清言并不急躁,维持着绝对的静止,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听觉上。如同经验最丰富的猎人,他能分辨出不同看守细微的呼吸差异。这个新来的,似乎不如前几个那么沉得住气?呼吸节奏略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流逝。就在沈清言以为这次又将一无所获时,观察口外,那新来的侍卫,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浓浓倦怠和一丝抱怨的低语,如同风中飘絮般,极其模糊地飘了进来:
“……他娘的……这鬼差事……没完没了……”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鼻音,“……陈府那边……折腾了一宿……兄弟们……眼都没合……”
【陈府?!】沈清言蜷缩在阴影下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紧!所有的感官瞬间被这个词点燃!他强行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要抬头的冲动,将所有的精神力都灌注在听觉上,捕捉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音节!
那侍卫似乎意识到失言,声音戛然而止。死寂再次笼罩。
沈清言的心沉到了谷底。【没了?就一句?】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或许是站得久了,又或许是昨夜“陈府”的折腾让他心神不宁,那侍卫似乎有些焦躁地再次极其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脚步。这一次,声音更低,更像是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带着一丝后怕和……幸灾乐祸?
“……嘿……那几个……不开眼的……玩意儿……丢东西……吓唬人……当爷们是摆设……”声音断断续续,如同梦呓,“……栽了吧……摸到了‘泥鳅帮’的尾巴……够他们喝一壶的……”
【丢东西……吓唬人……泥鳅帮?!】这几个破碎的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清言的意识里!巨大的信息量瞬间涌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叮!】
【检测到重要事件关联信息碎片(关键人物‘萧绝’行动成果)!信息碎片整合分析中……】
【分析完毕!信息链补全:目标人物‘陈御史’府邸遭遇人为制造混乱(丢失物品、恐吓行为),执行者身份指向京城地下势力‘泥鳅帮’。该事件已被‘萧绝’所属力量及时介入并控制,行动人员成功抓捕部分肇事者,并初步锁定‘泥鳅帮’为幕后执行者(可能与深层目标‘秦灼’存在关联)。】
【吃瓜判定:信息价值高,影响权重b+级!奖励结算:吃瓜值+30!】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识海中猩红的数字瞬间跳动:【吃瓜值:51 + 30 = 81点】!
81点!
距离兑换【一次性中级精神屏障】所需的150点,差距缩短至69点!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沈清言强行将其冰封!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剧痛维持着麻木的表象,身体因“寒冷”而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次是伪装得更加用力),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咳嗽声,成功掩盖了那一瞬间因激动而产生的细微异动。
【成了!果然有动作了!】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念头在沈清言意识核心飞速成型,结合系统给出的分析,瞬间拼凑出事件全貌:
萧绝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抛出的“密信副本”诱饵,萧绝不仅信了,而且立刻采取了行动!派人暗中监控甚至保护陈御史府!
果然,“鱼儿”上钩了!有人(极大可能是秦灼的人)试图在陈御史府制造混乱(丢东西、恐吓),目的可能是转移注意力、销毁证据、或者干脆就是针对陈御史本人的警告\/报复!
结果,撞到了萧绝的铁板上!派去捣乱的地痞被当场“抓”了!
更妙的是,顺藤摸瓜,竟然摸到了“泥鳅帮”这个京城地下帮派的边缘!
【泥鳅帮……】沈清言在记忆中快速搜索着原主残留的、极其有限的关于京城地下势力的信息。似乎是个盘踞在城西码头一带、以偷窃、勒索、收保护费为主的三流帮派?这种角色,绝对没胆子也没能力去招惹当朝御史!背后必然有人指使!而指使他们的人……【秦灼!除了你这条毒蛇还能有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地下势力当手套,真是你的风格!阴险又谨慎!】
巨大的兴奋感在胸中奔涌!这不仅仅是因为吃瓜值的增加!更因为这证明了他抛出的诱饵有效!证明了他“祸水东引”的策略正在发挥作用!萧绝这头凶兽的獠牙,已经狠狠咬向了秦灼的势力边缘!
【效率真高!】一个带着由衷(甚至有点后怕)感慨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大腿……啊呸!】他瞬间警醒,强行掐断这个极其危险的念头!【是阎王爷的腿真粗!】
这个自我纠正的吐槽念头刚起,沈清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被污水覆盖)!【该死!差点又泄露了!】他立刻疯狂收束心神,将所有关于萧绝能力的惊叹和吐槽强行按灭,只留下最纯粹的、对事件本身的评估和对自身处境的冷静判断。
【看来以后想活命,得抱紧……】那个危险的字眼再次在意识边缘浮现,他狠狠将其碾碎!【不对!是得想办法体现价值!持续地体现价值!】
这个认知无比清晰而冰冷。萧绝留他性命,是把他当成了指向秦灼的线索和探究自身秘密的工具。一旦他失去利用价值,或者被榨干了所有情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唯有不断地抛出新的、有价值的“饵料”,证明自己这条线索还有持续挖掘的潜力,他才能在这位冷酷王爷的手中,赢得一线生机!
这次“陈府热闹”事件,就是一次绝佳的价值体现!证明了“密信副本”这条线索的真实性和有效性!那么,下一步呢?如何利用这“泥鳅帮”的线索,再抛出一个能进一步刺激萧绝、加深他对秦灼怀疑的饵?
沈清言的大脑在冰冷污水的浸泡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仔细回忆着原主记忆中关于京城地下势力那些极其有限、道听途说的信息碎片,结合“泥鳅帮”这个关键词,试图从中挖掘出一点蛛丝马迹。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将“泥鳅帮”与“秦爷”这个代号、或者与北境军务扯上一点若即若离的关系?半真半假,才能让人深信不疑!
就在他沉浸于谋划之时,强化后的感官突然捕捉到观察口外,那新换的侍卫呼吸节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紧接着,一股比水牢阴寒更加刺骨、更加沉重、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威压,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弥漫了整个水牢空间!
沈清言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骤然停跳!
是玄七!
那个如同附骨之疽的存在,回来了!而且……似乎就在牢门外!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刚才因为“吃瓜”成功和谋划未来而产生的所有兴奋和算计,如同被冰水浇透的火焰,瞬间熄灭!他立刻将身体蜷缩到极致,头颅深埋,呼吸压制到最微弱的状态,所有的念头瞬间清空,只留下最本能的、如同动物般的伪装——濒死的麻木!
牢门外,那片深沉的阴影似乎更加浓郁了。没有任何声响,但那股冰冷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墙壁,死死压在沈清言的心头。他能“感觉”到,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眼睛,正穿透厚重的牢门和污浊的空气,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丝不苟地扫描着他这个囚徒的每一寸动静。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那股沉重的威压,如同它来时一般,毫无征兆地、悄无声息地退去了。观察口外,只剩下那新换侍卫略显粗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呼吸声。
沈清言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态,一动不动,如同真正的死物。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又被污水的冰冷覆盖。只有紧握在掌心、紧贴着冰冷石壁的那枚拇指大小的不规则金属块,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凉,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好险……】一个冰冷而疲惫的念头在意识深处浮起。【玄七……他刚才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因为我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我在思考?】
这个猜测让他遍体生寒!如果连深层次的思考都能引发玄七的警觉……那在这水牢之中,他几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识海中,猩红的数字冰冷地悬停着:【吃瓜值:81点】。
距离150点,还有69点的鸿沟。
而来自深渊之上的注视和来自牢门外的冰冷窥探,似乎变得更加无所不在,更加令人窒息。
冰冷的污水,无声地晃动着。
幽绿的鬼火,在头顶摇曳。
囚徒蜷缩在绝望的深渊,刚刚因一丝希望而点燃的火焰,被更深的寒意笼罩。他握紧了掌心的金属块,如同握紧了最后一点冰冷的慰藉,在无声的恐惧与谋划中,继续着这场与命运和强权的绝望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