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随着小皇帝萧宸的圣旨降临,终于暂告段落。然而,那泼天的鲜血与悍然的对抗,已将这胤朝帝都的平静彻底撕碎,权力的棋局被彻底打乱,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沈清言被暂时押回天牢,但境遇已与先前截然不同。关押之处被换成了更为干净通风的囚室,萧绝更是以“保护要犯”为由,直接调派了龙武军精锐接管了天牢外围防务,将世家安插的狱卒悉数清理出去,彻底隔绝了任何被灭口的可能。御医奉旨入内诊治,汤药饮食皆有人严格查验。虽身陷囹圄,却再无性命之忧,那身刺眼的囚服之下,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光。
而朝堂之上,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摄政王萧绝,以雷霆之势,在圣旨下达的次日,便以“奉旨彻查”之名,强行接管了此案。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主官被勒令协同审理,但谁都清楚,真正主导一切的,是那位玄衣赤眸、煞气未消的王爷。
三司会审的公堂,设在了刑部正堂。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萧绝并未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而是搬来一张太师椅,置于大堂一侧,他一身玄色常服,肩伤未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隼,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如同无形的山岳,镇压着整个公堂。堂下两侧,三司官员正襟危坐,额角隐有冷汗,大气不敢出。堂外,披坚执锐的龙武军将士肃然而立,冰冷的甲胄反射着寒光,无声地宣告着谁才是此刻真正的主宰。
重审,就在这种极度不对等的威压之下,开始了。
第一锤:线人反水,指认元凶!
萧绝麾下的影卫,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在圣旨下达后的十二个时辰内,便以惊人的效率,于京畿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庄园中,找到了那个在最初指控中提供“关键证物”——即那枚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巫蛊偶人的“线人”。此人早已被谢珩的同党控制,原本打算事成之后秘密处决,却没想到萧绝的动作如此之快。
当这名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线人被两名影卫押解上堂时,整个公堂的气氛为之一凝。在萧绝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在龙武军将士腰间佩刀那若有实质的寒芒映照下,那线人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几乎不用多问,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他涕泪横流地供认,是已被流放的安国公谢珩,派人以重金和其家人性命相威胁,指使他将那早已制作好的巫蛊偶人,趁沈清言府中修缮园林、人员混杂之际,偷偷埋藏于其书房外的花圃之下!所谓“偶然发现沈相秘密”,纯属构陷!
第二锤:官员招供,链条浮现!
几乎与此同时,之前曾“积极”举报、作证,咬死沈清言“行为诡异”、“与方外之人往来密切”的几名底层官员,也被“请”到了公堂之上。他们本就是谢珩一党安插或收买的棋子,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即将到来的严酷清算面前,那点可怜的忠诚和侥幸顷刻间灰飞烟灭。
面对影卫搜出的他们与谢珩心腹秘密往来的书信、银钱往来凭证等铁证,以及萧绝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冰冷注视,几人相继瘫软在地,面色如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如何受谢珩指使,罗织罪名、伪造证词、在朝堂上下煽风点火,构陷当朝丞相的全过程。一条由谢珩远程操控,由这些爪牙具体实施的、针对沈清言的阴谋链条,清晰地浮现在众人面前。
第三锤:高僧鉴定,邪术溯源!
人证之后,便是物证的重验。那枚作为“核心罪证”的巫蛊偶人被再次呈上公堂。这一次,萧绝请来的,是真正德高望重、曾在皇家寺院担任过住持的慧明大师。
老僧须眉皆白,手持念珠,面对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偶人,神色凝重。他仔细查验了偶人的材质、缝制手法,尤其是其上沾染的、用以模拟“诅咒邪气”的特殊药粉残留。良久,他宣了一声佛号,面向公堂众人,声音清晰而肯定:
“阿弥陀佛。此物虽形制丑恶,但其本身,并非天然诅咒之物。其上所附之阴邪之气,乃是后天以西域‘腐魂草’混合‘尸陀林’秽土等极阴邪之物炮制的药粉强行附加所致,旨在混淆视听,嫁祸于人。此等手段,绝非正道修士所为,更非沈相这般心怀浩然正气之人所能施用。”
慧明大师顿了顿,在萧绝的示意下,进一步指出:“据老衲所知,这‘腐魂草’与‘尸陀林’秽土,皆非中土常见之物,多流传于西域某些信奉邪法的死士组织之中,用以施展恶毒咒术。”
西域死士!这四个字,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许多线索串联起来!谢珩流放之地靠近西域,其麾下本就蓄养了一些来自西域的亡命之徒(秦灼余孽中便有此类人)。偶人邪术材料的来源,指向性已然明确无比!
真相大白!
人证、物证、作案动机、实施链条……所有证据,在萧绝的铁腕主持和龙武军的绝对威慑下,被迅速而清晰地梳理、呈现出来。
所谓的“沈相以巫蛊之术诅咒陛下”,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精心策划的政治构陷!
主谋:正是那因兵败失势、心怀怨恨,被流放却贼心不死的安国公谢珩!以及那些潜伏在暗处、时刻图谋复辟的前朝余孽秦灼及其党羽!他们利用小皇帝对权臣的猜忌和世家的推波助澜,编织了一个巨大的阴谋网,意图一举除掉萧绝最得力的臂助、胤朝的忠臣良相沈清言,进而重创甚至扳倒萧绝,搅乱朝纲,以实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三司官员们脸色变幻,有震惊,有后怕,更有一种被利用、被愚弄的羞愤。之前那些力主严惩沈清言的官员,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绝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身。他目光扫过堂下众官,最终落在那枚已然真相大白的巫蛊偶人上,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肃杀的余韵,响彻整个公堂:
“案情已明,证据确凿。沈清言,蒙冤受屈,忠良被谤。巫蛊之案,乃谢珩逆党与秦灼余孽,构陷忠臣、祸乱朝纲之弥天大谎!”
“即刻起,沈清言所有罪名,一并洗清!”
宣告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滚过每个人的心头。这不仅仅是为一个臣子平反,更是对背后阴谋势力的宣判,是对朝堂格局的重新洗牌。
笼罩在帝都上空多日的阴云,似乎终于被这铁与血铸就的真相,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然而,主谋谢珩仍在潜逃,秦灼余孽尚未肃清,这场风波,远未到结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