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尚未完全驱散夜色,联军震天的战鼓便再次擂响,如同敲击在每一个守城将士的心头。比昨日更加猛烈的进攻,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北门承天门,成为了这场风暴最残酷的中心。
天空仿佛被撕裂,密集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瓢泼大雨般倾泻在城头之上,钉在垛口、盾牌和不幸的士兵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夺夺”声。巨大的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咆哮,将百斤重的石块抛向高空,再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落!城墙在颤抖,砖石崩裂,碎屑横飞,每一次撞击都让守军的心随之震颤。
无数架高大的云梯,如同巨蟒般搭上了饱经摧残的城墙。口中衔着弯刀、面目狰狞的北狄武士,以及身披重甲、如同移动堡垒的西羌蛮兵,如同饥饿的蚁群,沿着云梯疯狂向上攀爬!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眼中闪烁着对杀戮和掠夺的渴望。
“顶住!把他们砸下去!”低阶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巨大的喧嚣中显得如此微弱。
守军士兵们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将滚木、擂石推下城墙。沉重的原木和石块沿着云梯翻滚而下,带起一连串筋断骨折的惨叫和坠落的身影。烧得滚烫的金汁(混合了毒物的粪便尿液)从墙垛的缺口倾泻而下,粘稠恶臭的液体淋在攀爬的敌军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发出凄厉非人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恶臭混合的可怕气味。
但这根本无法阻止疯狂的敌军。后续者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依旧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终于,有悍勇的北狄武士率先跃上城头,挥舞着弯刀与守军绞杀在一起!刹那间,刀剑碰撞声、骨骼碎裂声、垂死怒吼声、利刃入肉声……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将城头变成了最血腥的角斗场。
鲜血如同廉价的红漆,泼洒在斑驳的城墙、破碎的垛口和每一张或狰狞或绝望的脸上。尸体层层堆积,几乎无处下脚,滑腻的血浆让站立都变得困难。
在这片人间炼狱的正中央,那道玄甲身影如同最坚固的礁石,岿然不动。
萧绝没有躲在安全的指挥位置。他屹立在战斗最激烈、压力最大的垛口段,手中握着一柄不知从何处夺来的、已经砍出缺口的横刀。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赤眸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炽亮,那是属于修罗战场的、最纯粹的杀意!
一名西羌重甲兵嚎叫着冲破守军阻拦,挥舞着战斧向他扑来。萧绝甚至没有闪避,只是侧身让过斧刃,手中横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对方头盔与颈甲的缝隙中刺入!手腕一拧一抽,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又有两名北狄武士一左一右夹击而来。萧绝步伐灵动,在方寸之间腾挪,刀光如电,每一次挥出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他的剑术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杀戮技巧,是千锤百炼后融入本能的死亡之舞。
“王爷小心!”一名亲卫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一支冷箭射穿了胸膛。
萧绝看也未看,反手一刀将那名放冷箭的敌军弓手劈下城头。他玄色的甲胄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不断有粘稠的血珠从甲叶边缘滴落。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新伤,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但他仿佛浑然不觉。
他不仅仅是在杀戮,更是在用自己的存在,支撑着这条摇摇欲坠的防线。每当有敌军突破点出现,他的身影便会如同鬼魅般及时出现,以最凌厉的手段将危机扼杀。他不需要呼喊鼓动,只要他还在那里站着,还在挥剑,周围的士兵便如同被注入了不屈的意志,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死死钉在自己的岗位上。
“跟紧王爷!杀!!”士兵们怒吼着,以萧绝为核心,组成了一道血肉铸就的堤坝,死死抵挡着联军一波又一波的血色狂潮。
与此同时,在皇城临时设立的指挥中枢内,气氛同样凝重得令人窒息。
沈清言面前堆满了各处送来的战报、物资请求和伤亡名单。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高效地处理着各项事务,调配着所剩不多的守城物资,组织民夫抢运伤员。然而,那从北门方向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爆炸声、以及伤兵被抬下来时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如同无形的锥子,一下下凿击着他的心脏。
他看不到前方的战况,但每一道巨大的撞击声,都让他心惊肉跳;每一次喊杀声的陡然拔高,都让他掌心沁出冷汗。他知道萧绝就在那片修罗场的最中心,知道他旧伤未愈,知道他是在用生命支撑着这座城池。
他几次忍不住站起身,想要冲到城头去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但他不能。这里的协调、后勤、预警,同样至关重要,这是萧绝交给他的责任,也是他能为数万将士和城中百姓所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只能更紧地握住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利用那细微的痛感来维持理智。他闭上眼,再次竭力催动那微弱的精神连接,试图捕捉任何可能对战局有利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警告…高强度…能量聚集…北门偏西…第三段城墙…】
他猛地睁开眼,抓起一枚令箭,对传令兵嘶声道:“快!通知北门韩将军,注意偏西第三段城墙,敌军可能集中精锐猛攻此处!”
命令被迅速传达出去。他不知道这模糊的预警能起到多大作用,但他必须抓住每一根可能的稻草。
时间在血腥的厮杀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从黎明到正午,联军凶猛的攻势几乎没有片刻停歇。城头的守军伤亡惨重,防线数次濒临崩溃,又被硬生生顶了回去。
萧绝依旧屹立在城头,他脚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玄甲被血污覆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挥剑的手臂也开始感到酸麻,但那双眼眸中的战火,却燃烧得愈发炽烈。
他就像一尊从地狱归来的杀神,以自身为界,在北门城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死亡线。任凭城外联军如何疯狂冲击,这道线,巍然不动!
修罗炼狱般的血战,仍在继续。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考验,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