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深秋，总带着几分刺骨的凉，哪怕铂悦酒店顶层的宴会厅里暖意融融，水晶灯洒下的鎏金光芒裹着满场的衣香鬓影，也驱不散林默心底悄然蔓延的寒意。
今天是他和林宛音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
林默端着一杯低度香槟，指尖贴着冰凉的杯壁，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出淡白。他穿着一身定制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间是常年沉淀的沉稳，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忐忑。
他出身平凡，父母早逝，跟着爷爷在老城区的窄巷里长大，凭着一股韧劲考上顶尖大学，深耕建筑设计多年，才勉强在江城站稳脚跟。三年前遇见林宛音，她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天之骄女，明艳动人，像一束光撞进他平淡的生活。相恋一年，求婚时她眼里的憧憬清晰可见，说“阿默，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想和你过好未来”，那一刻，林默以为自己抓住了余生的温暖。
结婚两年，他倾尽所有对她好。她胃不好，他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熬养胃粥，熬得绵密软糯，温在保温桶里送她去公司；她工作遇挫，他熬夜帮她梳理方案，对接人脉，陪着她一遍遍修改到天亮；他拼命接项目，加班加点，只想尽快做出成绩，拉近两人之间的差距，让那些“高攀”的流言不攻自破。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些东西悄悄变了。
林宛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话越来越少，偶尔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疏离。还有墨景深——她的竹马，那个新晋爆红的小明星，总以“兄妹情谊”为由，频繁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语气亲昵，动作自然，看向林宛音的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炙热，像一根细刺，扎在林默心底。
他旁敲侧击提过几次，林宛音却总笑着说他多想，“阿默，我和景深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妹一样，你别胡思乱想”。他不愿因猜忌伤了两人的感情，只能压下心底的不适，可那份不安，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愈发浓烈。
“林默哥，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吹风？”
清亮的男声打断了林默的思绪，墨景深端着酒杯走近，一身白色西装衬得他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娱乐圈艺人特有的张扬灵动，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与宴会厅里的奢华气息格格不入。
林默收回目光，语气平淡：“里面太吵，透透气。”
墨景深笑了笑，目光越过攒动的人群，精准落在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身影上——那是林宛音。她穿着一袭香槟色鱼尾长裙，裙摆勾勒出优美的曲线，肌肤胜雪，眉眼温婉，正笑着和几位商界大佬交谈，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气质。墨景深的眼底瞬间漫上热络的占有欲，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炫耀：“宛音今天真漂亮，林默哥好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人。”
林默握着酒杯的手又紧了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下心底的闷胀。他没接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林宛音的方向，看着她偶尔侧头笑时，鬓角垂落的发丝，看着她抬手拂发时，腕间晃动的珍珠手链——那是他去年纪念日送她的礼物，她今天戴了，可他却莫名觉得，两人之间隔了千山万水。
“阿默，怎么躲在这里？”
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娇俏，林默回头，便见林宛音拨开人群走来，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指尖微凉，身上的清甜香水味萦绕鼻尖，熟悉却又陌生。“大家都等着给我们敬酒呢，别总一个人待着。”她仰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浅浅的，未达眼底，像蒙了一层薄纱。
林默收敛心绪，顺着她的力道转身，走向宴会厅中央。席间，众人频频举杯，言语间满是对两人婚姻的艳羡，“林总好福气，娶到宛音小姐这样的贤内助”“林设计师年轻有为，和宛音小姐真是天造地设”，恭维的话此起彼伏，林默却如芒在背。
墨景深始终跟在两人身边，敬酒时总抢在林默身前，替林宛音挡酒，“宛音不能喝太多，胃会不舒服，我替她喝”；聊天时总提起两人儿时的趣事，“小时候宛音怕黑，还是我陪着她走夜路回家”“宛音最爱吃城西的桂花糕，我每年都给她买”，字字句句，都在强调他与林宛音的亲密，将林默彻底排除在外。
林宛音似乎毫无察觉，偶尔还会笑着附和，看向墨景深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纵容的温柔。林默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心底的凉意一点点蔓延，从指尖到心口，冻得他有些发疼。
晚宴过半，司仪拿着话筒走上台，笑着提议：“今天是林默先生和林宛音小姐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不如请两位新人分享一下恋爱点滴，让我们沾沾喜气？”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林宛音笑着点头，接过话筒，目光下意识先扫向墨景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愫，快得让人抓不住。
“我和阿默认识三年，结婚两年。”她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开，温柔婉转，落在满场寂静的宴会厅里，“他是个很温柔的人，一直很照顾我，这两年，也辛苦他了……”
她说着，语气渐渐迟疑，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也轻了几分：“只是，有些感情藏在心底太久，早已刻入骨髓，不是婚姻就能轻易束缚的……”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攥紧拳头，指腹抵着掌心的刺痛，目光死死盯着林宛音，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却见她突然住了口，眼神慌乱地移开。
就在这时，墨景深突然起身，快步走到林宛音身边，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林宛音转头看他，眼底泛起泪光，没有挣扎，甚至微微仰起头，像是在回应什么。
下一秒，墨景深俯身，径直吻上了她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刺得人眼睛生疼；满场的宾客瞬间鸦雀无声，震惊、探究、八卦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根冰针，密密麻麻扎在林默身上。
林默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耳边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眼前两人相拥相吻的画面，反复放大，烙印在脑海里，带着毁天灭地的冲击力。
他珍视的结婚纪念日，他倾尽真心呵护的婚姻，他小心翼翼维系的感情，终究成了一场公开的羞辱，一场赤裸裸的背叛。
不知过了多久，林宛音猛地推开墨景深，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慌乱地转头看向林默，当她对上林默那双冰冷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睛时，浑身一颤，眼底涌起浓浓的愧疚与无措，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墨景深却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抬手擦了擦唇角，眼神挑衅地看向林默，语气张扬又带着几分得意，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林默哥，对不起，我和宛音是真心相爱的，我等了她很多年，不能再看着她委屈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我的心意了。”
真心相爱？等了很多年？委屈自己？
字字句句，像重锤狠狠砸在林默心口，翻江倒海的疼意蔓延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带着窒息感。他看着林宛音苍白的脸，看着她眼底的愧疚，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所有的温柔体贴都是假象，所有的承诺誓言都是谎言；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是个外人，是她和墨景深感情里的垫脚石，是他们等待彼此的过渡。
林默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痛楚已尽数褪去，只剩一片冰封的寒凉，像深秋的江水，冷得刺骨。他没有冲上去质问，没有歇斯底里，甚至没有再看林宛音和墨景深一眼，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宴会厅门口。
背影挺拔，却带着说不尽的落寞与决绝，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疼得钻心，却也彻底碾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留恋。
门外的晚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他两年来所有的执念与温柔。
这场盛大的纪念日晚宴，终究成了一场闹剧，也成了他和林宛音婚姻的终点。
从此，山河路远，各自殊途，再无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