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浩瀚，远超韩默想象。
甫一踏入其疆域，浓郁的灵气便如实质般扑面而来，远非东南荒僻之地可比。山川灵秀，江河奔腾，灵禽异兽时隐时现，天空之中，不时有强大的遁光掠过，气息或凌厉，或磅礴，皆非易于之辈。
两人并未直接前往传闻中最为核心、宗门林立的“天都域”，而是选择了相对边缘、但据说消息灵通、龙蛇混杂的“万商坊”作为第一站。
万商坊并非单一城池，而是一片由数十个大小坊市、散修聚集点、交易区连绵而成的特殊区域。此地没有明确的统治者，由几个大型商会和数个势力较强的散修联盟共同维持着脆弱的秩序，只要不闹出太大乱子，缴纳足额费用，便可在此交易、落脚、打探消息。
韩默与林雨嫣收敛了大部分气息，扮作一对游历寻宝的金丹道侣，融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坊市之内，热闹非凡。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地摊更是绵延数里，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出售之物五花八门，从最低阶的符箓、丹药，到罕见的炼器材料、功法残卷，甚至一些来路不明的古物、妖兽幼崽，应有尽有。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药、矿石、乃至妖兽材料混杂的奇特气味。
两人并未急于打探圣教消息，而是先熟悉环境，在一些规模较大的店铺中购买了几份最新的中州舆图、势力分布简况以及近期的“风云录”——一种记载着中州各地发生的大事、奇闻、秘境出世等消息的玉简。
租下一处僻静院落暂住后，两人开始研究所得信息。
“天都域果然盘踞着此界最顶尖的势力，‘天枢道宗’、‘太乙剑门’、‘五行宗’、‘瑶池仙宗’……皆有化神老祖坐镇，底蕴深不可测。”韩默指着舆图上天都域的核心区域，眉头微蹙，“圣教若将主阵眼设在此处，难度最大，但一旦成功，影响也最巨。”
林雨嫣则更关注那些近期发生的异常事件。
“西北‘葬龙谷’阴气爆发，疑似有古墓出世，吸引了不少修士前往，但折损颇多，有幸存者疯癫传言见到‘魔影’……”
“东南‘火云泽’地火异常活跃，有散修声称在地火深处发现人工开凿的痕迹，并有微弱魔气残留……”
“中州与南疆交界处的‘迷雾林’，近年来失踪修士数量明显增加，有商会悬赏探查，但接取任务者大多一去不返……”
她手指点着舆图上几处标记：“这些地方，灵气或地脉都有些异常，且或多或少都与‘魔’、‘失踪’、‘疯癫’等字眼沾边。虽不能确定与圣教直接相关，但值得留意。”
韩默点头：“圣教行事诡秘，主阵眼定然隐藏极深。这些看似零散的异常，或许正是其活动留下的蛛丝马迹。我们需分头查探，提高效率。”
两人议定，由林雨嫣前往西北葬龙谷与东南火云泽查探，她修为更高，对魔气与空间波动感知更强，适合处理可能存在的危险。而韩默则前往相对靠近、情况可能稍缓的迷雾林区域。
“万事小心，若有发现，及时以秘符联系，切勿孤身犯险。”林雨嫣叮嘱道，递过几枚特制的传讯玉符。
韩默接过，笑道：“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么？”
三日后，两人在万商坊外分开，各自化作遁光，奔赴目标区域。
韩默一路向南，越是靠近迷雾林，空气中的湿气越重，光线也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过滤，变得朦胧起来。下方的山林开始被淡淡的、终年不散的灰白色雾气笼罩，视线与神识都受到极大限制。
他在迷雾林外围一处散修聚集的小镇落下。小镇颇为破败，修士不多，且大多气息阴郁，带着常年在此讨生活的警惕与疲惫。
韩默走进镇上唯一一家兼营酒水和消息的破旧茶馆，要了一壶灵茶，不动声色地听着周围修士的闲聊。
“……听说了吗？黑蛇小队昨天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啧，这鬼地方，越来越邪性了。上个月‘疾风团’也是，进去七个人，只回来一个，还疯了，整天嚷嚷着‘黑眼睛’、‘吃人了’……”
“悬赏又提高了，有商会出高价收购林子里一种叫‘雾隐花’的灵草，但敢接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看啊，这里面肯定有古怪，说不定藏着什么大凶之物……”
“黑眼睛”……韩默心中一动，想起圣教修士那被魔气浸染的漆黑眼眸。
他装作好奇，向茶馆掌柜，一个独眼的老修士，打听迷雾林的情况。
老修士独眼浑浊，打量了韩默几眼，见他气息凝练，不似寻常散修，才压低声音道：“道友是外来人吧？听老朽一句劝，这林子，最近别进。邪门得很！进去的人，不是失踪，就是疯着出来，嘴里都念叨着些吓人的话。以前虽然也危险，但没这么夸张。”
“哦？都念叨些什么？”韩默问道。
老修士脸上露出一丝惧色：“什么‘黑雾活了’、‘影子吃人’、‘到处都是眼睛’……唉，瘆得慌。有胆子大的金丹前辈组队进去查探过，说是里面的雾气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能侵蚀灵力，干扰神识，更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而且，林子里有些地方，出现了……不该有的东西。”
“不该有的东西？”
老修士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像是……祭坛的痕迹，还有……人的骨头，很多，很新鲜……但附近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妖兽活动迹象，就像……那些人自己走到那里，然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韩默心中一凛。祭坛、新鲜骸骨、无打斗痕迹、诡异雾气……这些特征，与圣教行事风格何其相似！他们很可能在此地建立了秘密据点，并以某种方式猎杀修士，用于祭祀或某种邪恶目的！
付了茶钱，又额外给老修士几块灵石作为答谢，韩默离开了小镇。
他没有贸然深入迷雾林，而是先在外围区域小心探查。眉心剑印微微发热，示警着前方雾气中蕴含的淡淡魔气与混乱精神力场。
他尝试将一丝剑意探入雾气，那雾气竟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试图侵蚀、同化那缕剑意，但被剑意中蕴含的净化之力轻易荡开。
“果然有问题。”韩默眼神微冷。
他隐匿气息，如同幽灵般潜入林中。越往深处，雾气越浓，神识被压制到仅能覆盖周身十丈。周围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心脏的跳动。
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凌乱的脚印，以及……拖拽的痕迹。空气中，那淡淡的、混合着腐叶与一丝血腥的魔气，也变得清晰起来。
循着痕迹与魔气指引，韩默小心翼翼地向林中更深处潜去。
大约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以及……建筑的轮廓！
那并非自然形成的空地，而是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黑色石头垒砌而成的、不过丈许高的简陋祭坛！祭坛周围，散落着一些尚未完全腐烂的骸骨和破碎的衣物，与老修士描述的一般无二！
而在祭坛后方，依着一棵巨大的、树干上布满诡异扭曲纹路的古树，搭建着几间粗糙的木屋。
木屋之中，隐隐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和……活人的气息！
圣教的据点！而且，似乎还有活口被囚禁！
韩默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他缓缓靠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祭坛和木屋。
祭坛上的黑色石头，与在黑沼泽所见的那种石材类似，散发着微弱的魔气。而那些骸骨……韩默瞳孔微缩，他认出了其中几件破碎衣物上的标记，正是之前在茶馆听到的、最近失踪的几个小队的标识！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木屋时——
“嗖！嗖！嗖！”
三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如同毒蛇般射向他藏身之处！
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