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协议既已达成,段红妆行事毫不拖泥带水。她并未让刘伯温返回客栈,而是引他来到碧波潭附近一处更为隐蔽的竹楼,此处似乎是她们段氏商队的一处秘密据点。
竹楼内陈设简朴,却透着一股异域风情,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苦与某种檀香混合的气息,令人心神宁静。
“你伤势太重,寻常丹药只能稳住根基,若要快速恢复行动之力,需行险招。”段红妆示意刘伯温盘膝坐下,她自己则取来一个造型古朴的陶罐,揭开盖子,里面是半罐色泽暗金、粘稠如蜜的膏脂,散发出浓郁的药香与一丝极淡的血气。
“这是何物?”铁冠道人跟在旁边,警惕地盯着那罐药膏,他虽不通蛊术,但也感觉出此物不凡,且带着一丝危险气息。
“这是我段氏秘传的‘金蚕续命膏’,”段红妆淡淡道,“以百年金蚕蛊蜕为主药,辅以七七四十九味苗疆灵草,于月圆之夜炼制而成。药性霸道,能激发生机,修复受损经脉,但对施用者要求极高,需以特殊手法引导药力,否则反受其害。”
她看向刘伯温,眼神锐利:“过程会有些痛苦,你可能忍受?”
刘伯温神色平静:“有劳姑娘施为。”
段红妆不再多言,指尖蘸取少许膏脂,那膏脂触手温润。她示意刘伯温褪去上衣,露出精壮却此刻布满细密伤痕与隐现黑气(龙怨反噬)的上身。
铁冠道人和宋濂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只见段红妆运指如飞,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将药膏精准地涂抹在刘伯温周身大穴与受损的经脉节点。她的手法极其独特,时而轻柔如羽,时而重按如杵,每一次落指,都引动刘伯温身体微微震颤。
随着药力渗透,刘伯温只觉得起初是一股温和的暖流注入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但很快,那暖流变得灼热起来,如同无数细小的金针在体内穿梭、穿刺,强行打通淤塞,修复裂痕!剧烈的痛楚远超想象,饶是他心志坚毅,额头也瞬间布满冷汗,牙关紧咬,才没有哼出声来。
更麻烦的是,那“金蚕续命膏”的药力似乎引动了潜伏的龙怨反噬!他体表那些隐现的黑气骤然变得清晰,如同活物般扭动,试图抵抗药力的修复,甚至反过来侵蚀他的神魂!
“哼!区区残怨,也敢作祟!”段红妆冷哼一声,双手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印,口中念诵起古老晦涩的苗语咒文。一股清凉、纯净、带着勃勃生机与安抚意志的力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春风化雨,轻轻笼罩住刘伯温。
这股力量并非强行镇压龙怨,而是如同最高明的疏导,将那暴戾的怨气一点点抚平、化解,引导其与金蚕药力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共同融入刘伯温的肉身与经脉之中。
痛苦依旧,但刘伯温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受损的经脉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修复、加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坚韧!萎靡的灵力也开始重新滋生、流转。那困扰他许久的龙怨反噬,虽然未能根除,却被这股奇异的苗疆秘法暂时压制、驯服,不再构成即刻的威胁。
铁冠道人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乖乖……这苗疆巫术,竟有如此玄妙之处?以蛊入药,以念化怨……闻所未闻!”
宋濂亦是松了口气,面露喜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段红妆才收功后退,额角也见了细汗,显然消耗不小。她看着周身气息已然平稳、脸色恢复些许红润的刘伯温,点了点头:“药力已化开,龙怨暂时压制。你自行调息三日,当可恢复七成实力。但要切记,此法终究是激发潜能,三月之内,不可再如此拼命,否则根基受损,神仙难救。”
刘伯温缓缓睁开眼,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感,虽然距离巅峰尚远,但已非之前那般油尽灯枯。他起身,郑重地向段红妆躬身一礼:“段姑娘再造之恩,刘基铭记于心。”
段红妆侧身避开半礼,语气依旧淡然:“不必谢我,各取所需罢了。你恢复实力,才能帮我达成目的。三日后,我们出发前往嘎鲁大寨,那里是距离龙潭最近的白苗寨子,也是目前抵抗黑苗与浑天教的前线。”
她顿了顿,提醒道:“苗疆不比中原,规矩不同,人心难测。尤其是嘎鲁大寨的头人嘎鲁猛,性格刚愎,对汉人成见极深。届时,还需见机行事。”
刘伯温颔首表示明白。
接下来的三日,刘伯温便在竹楼中静心调息,巩固修为,熟悉这具被秘法修复的身体。铁冠道人和宋濂则负责外围警戒,同时从段红妆手下的苗人那里,尽可能多地了解苗疆的风俗禁忌和当前局势。
三日后,清晨。
刘伯温结束调息,长身而立。虽未完全恢复,但眸光湛然,气息沉凝,已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他换上一身段红妆准备的、更适合山林行动的苗疆服饰,虽仍是汉人面容,但少了几分文气,多了几分融入山野的利落。
段红妆也准备妥当,她换上了一套更加繁复华丽的苗女盛装,银饰叮当,环佩玎珰,眉宇间那份野性与傲气更加凸显,俨然一位真正的苗疆贵女。她身后跟着四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苗人护卫,显然是段氏培养的好手。
“走吧,”段红妆看了刘伯温一眼,对他恢复的状态似乎还算满意,“前路艰险,希望我们的合作,不会让你失望。”
一行人不再耽搁,离开竹楼,踏着晨露,向着云雾更深、危机四伏的苗疆腹地——十万大山深处行去。
山林幽深,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陌生的鸟兽啼鸣不时响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与各种奇异的花草香味,偶尔也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腐败瘴气。
刘伯温跟在段红妆身后,感受着这片古老土地蕴藏的磅礴生机与诡秘力量,心中清楚,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那躁动的蛊龙,敌友难辨的苗人,隐藏暗处的浑天教……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那神秘的龙潭之畔,揭开最终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