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府,夜。
墨羿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城郊的山林之间。他避开了官道与寻常小径,凭借着超凡的感知与身手,在嶙峋怪石与茂密灌木中穿行,目标直指周家新近收购的那几处山地。
越是靠近地图上标注的灵脉节点,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邪气便越是明显。这邪气与之前在沿海感受到的狂暴怨毒不同,显得更为阴郁、沉滞,如同深潭底部腐烂的水草散发出的气息,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地脉中原本纯净的灵机。
周家庄园依山而建,高墙深院,守卫看似松散,实则暗哨林立,寻常江湖客绝难潜入。但这对于墨羿而言,并非难事。他如同壁虎般附在外墙阴影处,感知着院内巡逻护院的脚步与气息间隙,抓住一个空档,身形一荡,便如一片落叶般飘入院内,未发出丝毫声响。
庄园内部更是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显露出主人不凡的财力与品味。墨羿并未在这些明面的建筑上浪费时间,他的目标,是后山那片被周家圈起来、严禁外人靠近的“别院”工地。
他沿着一条刻意开凿出的、仅供一人通行的小径向山腰潜行。沿途又避开了几处暗桩,越是往上,那股阴郁的邪气便越发浓郁,甚至隐隐能听到从山体深处传来的、沉闷的挖掘声。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处被人工开辟出的、约莫半亩大小的平台,平台中央,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洞口周围堆积着新挖出的泥土和碎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与那股令人不适的邪气。几名精壮的汉子正守在一旁,眼神警惕,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有兵刃。
墨羿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岩石,伏在平台边缘的阴影中,仔细观察。他发现,那些守卫并非普通的护院家丁,他们行动间带着一股剽悍之气,眼神锐利,更像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兵,或者,某些见不得光的私兵。
挖掘声正是从洞内传来。片刻后,几名满身泥污的劳工推着一车碎石从洞中走出,卸在平台边缘。借着他们出洞时火把晃动的光芒,墨羿敏锐地看到,那些碎石中,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仿佛被血液浸染过的土壤,以及几块刻有扭曲符文的黑色骨片!
那骨片上的符文,与之前在归墟邪神殿、鬼哭屿祭坛所见,同出一源!只是更为古老、残缺!
墨羿心中一震。周家果然有问题!他们并非单纯阻挠净化,而是在这灵脉节点之上,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或挖掘!那些暗红土壤和邪符骨片,就是证据!
他耐心等待着,直到下一批劳工换班,洞口守卫稍有松懈的瞬间,他如同狸猫般迅捷地滑入洞口旁一堆杂物的阴影中,更近距离地观察。
洞口向下倾斜,开凿得颇为粗糙,但岩壁上却能看到一些人工加固的痕迹,以及一些新近刻画上去的、用于稳固结构和遮蔽气息的简易符箓。这绝非普通修建别院所能为!
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最好能深入洞内一探。但洞口守卫严密,且洞内情况不明,贸然闯入风险极大。
就在墨羿思索对策之际,一阵脚步声和谈话声从平台下方的山径传来。他立刻缩回阴影,凝神细听。
来者是两人。前面一人提着灯笼,身形微胖,是周府的管家。后面一人,身着深色道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手中持着一柄拂尘,周身散发着与这洞内邪气同源的法力波动!
“玄骨道长,今日进展如何?”周管家低声问道,语气带着恭敬与急切。
那被称为玄骨道长的阴鸷道人沙哑开口:“哼,这地脉深处的‘阴煞血壤’与‘古魔残骸’岂是那么容易触及的?若非借助此地天然灵脉节点与淤积的邪气掩盖,早已惊动四方。再有三日,便可打通最后一道屏障,届时,便可引动地底阴煞,淬炼‘万魂幡’,助周老爷成就‘地只’之位,享千年香火,岂不远胜那人间富贵?”
周管家闻言,脸上露出贪婪与兴奋之色:“道长神通广大!老爷说了,一旦功成,答应道长的事情,绝不食言!”
“嘿嘿,但愿如此。”玄骨道人阴恻恻一笑,“不过,近日格物院那帮人似有察觉,在附近活动频繁,虽被老爷借风水之名暂时阻住,但终究是个麻烦。尔等还需加紧戒备,万万不可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道长放心,老爷已联络各方,定叫那格物院的人,寸步难行!”
两人的对话,如同惊雷般在墨羿心中炸响!
“阴煞血壤”、“古魔残骸”、“万魂幡”、“地只之位”!
这周家,竟非简单的利益之争,而是勾结妖道,妄图窃取龙脉灵机,炼化邪器,成就伪神!他们阻挠格物院净化,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祖脉风水,而是怕暴露他们这惊天阴谋,打断他们的邪法进程!那淤积的邪气,恐怕也是他们为了掩盖这地底勾当而故意引导甚至加剧的!
墨羿心中杀机顿起。此等邪魔外道,祸国殃民,其心可诛!但他强行压下立刻动手的冲动。对方有妖道坐镇,且有私兵守卫,洞内情况不明,贸然行动恐难竟全功,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他必须将这个消息,立刻带回给刘伯温!
又潜伏了片刻,确认再无线索后,墨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周家庄园,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应天。
而在墨羿离开后不久,平台之上,那玄骨道人似有所觉,猛地转头望向墨羿之前藏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似乎有老鼠溜过去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对守卫厉声道,“加强警戒!尤其是夜间,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