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上空,黑云压城,邪气滔天。那悬浮于墨色气流中的“朱允炆”,在承受了朱棣蕴含新朝龙气的隔空一剑后,非但没有退却,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怒意与邪异威压反而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明军防线。
他眉心那黑暗漩涡旋转得愈发急促,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嗡鸣,东宫主殿深处,仿佛真的有一头沉睡万古的凶兽正在苏醒,那股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让每一个坚守阵地的士兵都感到呼吸困难,手脚冰凉。
“结阵!死守!”蒋瓛浑身浴血,绣春刀都已砍出了数个缺口,他嘶哑着声音,如同磐石般钉在防线的最前沿。锦衣卫和京营甲士们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对新帝的忠诚,死死抵住那些因为邪物怒意而更加疯狂的异化怪物的冲击,每一步后撤都伴随着惨烈的牺牲,但防线终究还在。
朱棣站在乾清宫高阶之上,强行压下因为龙气剧烈消耗和邪意冲击带来的眩晕与经脉刺痛。他紧握着那柄隐隐有龙纹浮现的长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体内近半的新生龙气,却也只是勉强撼动了那邪物的防御,未能伤其根本。
不能再这样下去!常规的军阵和武勇,面对这种超越凡俗的邪力,作用有限。他需要更强的力量,需要能够真正克制、乃至伤害到那占据了他孙儿躯壳的“东西”的手段!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乾清宫方向,投向了那个被他移至寝宫暖阁、严密看守的铅盒——那个封印着刘伯温临死前绘制的“血契”的铅盒!
玄玑子的警告言犹在耳,父皇触碰血契后神魂受创、吐血不止的景象历历在目。那是极其凶险的双刃剑,蕴含着刘伯温的残念、归墟的邪力,甚至可能引来更不可测的存在。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那在黑雾中悬浮、散发着冰冷威压的“朱允炆”,看着那不断倒下的忠诚将士,看着那不断扩散、仿佛要吞噬整个皇宫的邪异黑气……朱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防线崩溃,看着这皇宫乃至京城沦为鬼蜮,不如……行险一搏!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乃至灵魂!
“蒋瓛!”朱棣猛地回头,对身边一名侍卫厉声喝道,“你在此督战,不惜一切代价,给朕再守住一炷香的时间!”
“陛下!您……”那侍卫愕然。
“执行命令!”朱棣不容置疑地打断他,旋即转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再次冲回了乾清宫!
他一路疾奔,无视沿途侍卫惊愕的目光,径直冲入自己的寝宫暖阁。香案之上,那本无字天书和封印血契的铅盒静静地摆放着,周围有四名精心挑选、实力不俗的锦衣卫高手看守。
“所有人,退出暖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格杀勿论!”朱棣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与威严。
四名锦衣卫虽不明所以,但不敢违逆,立刻躬身退出,并从外面紧紧关上了暖阁的门。
暖阁内,顿时只剩下朱棣一人,以及那跳跃的烛火,和案上那两样散发着不祥与神秘气息的物件。
朱棣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贴着数张黄色符箓的铅盒之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加速。一种混合着恐惧、决绝、以及一丝扭曲兴奋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
他走上前,没有任何犹豫,伸出手,粗暴地将那些由玄玑子亲手绘制、用以封印的符箓尽数撕下!符箓脱离铅盒的瞬间,仿佛有细微的电弧闪烁,发出“噼啪”轻响,随即化为飞灰。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了铅盒的盖子!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也没有邪气冲天。铅盒内,三层嵌套的玉盒静静躺着。朱棣一层层打开,动作迅捷而稳定。当最后一层玉盒被掀开时,那张绘制着暗红纹路的血契,再次暴露在空气之中。
与之前被朱元璋触碰时不同,此刻的血契,似乎因为感受到了朱棣身上那炽热而锐利的新朝龙气,其上的暗红纹路竟然如同活过来的血管般,开始微微搏动,散发出一种更加妖异、更加危险的光芒!一股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悲怆、怨愤、算计,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牵引力的意念波动,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从血契之上弥漫开来!
朱棣没有退缩。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蕴含着丝丝淡金色龙气的血珠,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指尖,按在了那张血契的中心!
轰——!!!
就在他的指尖与血契接触的刹那!比之前朱元璋所经历的,更加狂暴、更加庞大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星河,蛮横无比地冲入了朱棣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是刘伯温在诏狱中,以头抢地,七窍流血,发出无声的呐喊:“殿下……归墟……非止……一眼……”
——是北疆焦坑深处,那墨黑色的归墟之眼疯狂旋转,其底部,隐约倒映出另一处……更加隐秘、更加古老的黑暗坐标!
——是几个模糊的、身披斗篷的身影,在一处祭坛前跪拜,祭坛上空,悬浮着一枚与朱允炆眉心相似的、却更加巨大的黑暗漩涡!
——是那老太监王钺癫狂的尖笑:“圣主……即将降临……”
——还有那道来自九幽之下的、冰冷的轻“咦?”声,这一次,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仿佛在说:“又一个……有趣的蝼蚁……”
这些信息比朱元璋接收到的更加清晰、更加指向明确!刘伯温用生命换来的,不仅仅是警示,更是一份……地图!一份指向其他归墟裂隙,指向那潜藏的“圣主”及其信徒的线索图!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归墟邪力,也顺着朱棣的指尖,逆流而上,试图侵蚀他的经脉,污染他的龙气,掌控他的神魂!
“呃啊啊啊——!”朱棣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只觉得整个头颅都要被这些混乱的信息和冰冷的邪力撑爆、冻裂!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皮肤表面开始凝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周身那淡金色的龙气与入侵的墨色邪力激烈冲突,让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团金黑交织、剧烈翻滚的能量风暴之中!
暖阁之外,守卫的锦衣卫听到里面传来的恐怖声响和能量波动,无不骇然变色,但想起皇帝严令,无人敢闯入。
“朕……乃……大明……皇帝!!”朱棣在心中发出不屈的怒吼,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对权力的绝对执着,强行收束着几乎要溃散的心神!他不再试图去理解那些混乱的信息,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量,都集中在对抗那入侵的归墟邪力,以及……引导那血契中蕴含的、刘伯温留下的最后一丝“牵引”之力!
他模糊地感觉到,这血契,似乎可以作为一个“桥梁”,一个“放大器”!它能短暂地连接、乃至……借用一丝遥远之处的力量?是那归墟本源?还是……别的什么?
他不知道,但他愿意赌一把!
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的新朝龙气,不顾一切地灌注到那血契之中,同时,凭借着那血契带来的奇异连接感,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杀意,自己对那东宫邪物的必除之心,如同投枪般,沿着那无形的“桥梁”,狠狠“掷”了出去!目标,直指东宫黑雾核心的——“朱允炆”!
他不是要借用归墟之力,那是自取灭亡!他是要利用这血契的“通道”特性,将自己的龙气和意志,以某种超越物理距离的方式,发动一次倾尽所有的……精神冲击!
……
东宫战场。
就在朱棣在暖阁内触碰血契、引发惊变的几乎同一时间,那悬浮于黑雾中的“朱允炆”猛地抬起头,那双黑暗漩涡般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不再是戏谑而是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神色!
他感觉到,一股虽然不算特别庞大,却异常锐利、异常纯粹、带着新朝开拓意志与决死杀意的龙气,混合着一股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坐标”气息(来自血契),如同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跨越而来,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了他的灵识核心!
这攻击,并非物理层面,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存在”本身!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暴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咆哮,从“朱允炆”那小小的身躯中发出!他周身的墨色气流瞬间沸腾,疯狂涌向眉心那黑暗漩涡,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直指本源的攻击!
轰隆隆——!!!
东宫上空,仿佛有无形的惊雷炸响!那浓郁的黑雾剧烈翻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所有正在疯狂进攻的异化怪物,动作瞬间僵直,发出混乱的嘶鸣,仿佛失去了统一的指挥!
而明军将士则感到那股令人绝望的邪异威压骤然一松!
“机会!杀!”蒋瓛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战场直觉让他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嘶声力竭地大吼!
残余的明军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向前反冲,竟然将阵线向前推进了十余丈!无数异化怪物在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下被斩杀、踩碎!
然而,那“朱允炆”终究是归墟邪力高度凝聚的存在。朱棣这倾尽所有、借助血契发动的精神冲击,虽然出其不意,撼动了他的灵识,却未能将其彻底击溃。
黑雾只是混乱了数息,便再次开始凝聚。“朱允炆”眼中的惊疑化为更加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他缓缓抬起手,指向乾清宫的方向,那意念如同冰冷的毒刺,再次传入所有人心底,尤其是刚刚耗尽心力、瘫软在暖阁地面的朱棣脑海中:
“你……竟敢……触碰……‘钥匙’……窃取……‘坐标’……”
“你……和你的龙气……都将……成为……圣主……降临的……祭品!”
随着他的话音,东宫主殿深处,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终于彻底爆发!一道粗大如柱、凝练如实质的漆黑光柱,猛地冲破殿顶,直冲云霄,将整个皇宫上空都染成了墨色!光柱之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怨魂在哀嚎、挣扎!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十倍、百倍的吸力和侵蚀力,以那光柱为中心,轰然扩散!明军刚刚推进的阵线瞬间崩溃,距离稍近的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那黑光掠过,身躯迅速干瘪、异化,或者直接化为飞灰!
真正的、源自归墟本源的恐怖力量,似乎通过“朱允炆”这个“坐标”,正在被接引、降临!
蒋瓛和残存的将士们看着那冲天而起的黑色光柱和如同潮水般用来的、更加恐怖的异化怪物,脸上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完了……
而乾清宫暖阁内,力竭倒地的朱棣,听着脑海中那冰冷的宣判,看着(通过某种奇异连接感“看到”)东宫那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嘴角却扯出了一丝混合着鲜血与疯狂的、极其难看的笑容。
他赌赢了……一部分。
他确实撼动了那邪物,甚至逼得它提前动用了更本源的力量。
而且,他从那血契中,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息——“钥匙”?“坐标”?还有其他归墟之眼?
但……他也引来了更可怕的毁灭。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暖阁外嘶声吼道:“传令……所有……人……撤……撤离东宫区域……固守……乾清宫!”
龙气燃霄,终是未能焚尽邪祟。
血契惊变,引来的却是更深沉的绝望与……那名为“圣主”的、更加恐怖存在的……注视。
大明的新帝,和他的帝国,一同被推到了真正万劫不复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