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叹了口气道：“对对对，我就是张彦。辛苦快签字吧，我还等着去接我爹呢。”
茶馆老板颤颤巍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两人一人一份。
张彦装好契书，礼貌告别。
茶馆老板看着手里的契书，再看看远去的少年，他喃喃道：“天老爷，真给我捡着大便宜了！”
听风茶馆。
老板看着空无一人的茶馆，纳闷道：“今天怎么一个来喝茶的都没有？”
小二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叫道：“东家，东家，我查到了，茶客们都去墨香茶馆听故事去了，那边坐了整整一院子，得有几十个人！”
“怎会如此？”老板惊诧起身，急得眼睛直喷火，“莫不是他们东家豁出去了，亲自上场跳艳舞不成？”
小二一言难尽道：“不是，是原先咱们这的说书先生去了那边……”
老板当即骂道：“你放屁！那个废物就会讲书生赶考，他要是换个地方就能讲来这么多人，我把眼珠子挖了送给他！”
小二哭丧着脸道：“他没讲书生赶考，而是讲了叫什么……水浒传。对，就叫水浒传，只讲了第一回的引子就去了这么多人，现在还在到处拉人去听明日的第二回呢！”
老板急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来回踱步，脑子里又浮现出早上那个少年笃定的眼神。
他说让他有骨气点别去求他，开玩笑，他堂堂镇上第一茶馆的老板会求一个毛头小崽子吗？
老板咬着牙道：“再等一天看看！我就不信咱们一个小小的镇子，能出什么天纵奇才，引子而已，高开低走的故事比比皆是，老子等着他们再回来！”
“是……”
张彦到医馆的时候，张登云已经被架着坐在牛车上，一家人坐不下，就在两侧跟着。
张瑜心情很好地说：“爹，大夫说你再吃几天的药，身上便不会再痛；再吃一个月，眼睛周围也不会痛！”
张登云身上还有些不适，但能被救回来已是难得，他叹气道：“这些药都这么昂贵，给我吃太浪费，还不如留着给你们三个将来免除徭役。”
张彦声音轻快：“银子可以再赚，生命是无价的。”
张瑜乐得直点头：“弟说得对！”
这一晚，因着张登云的回来，家里人都特别高兴，坐在屋里聊天聊了许久，就连张瑜都破天荒地没去读书。
只有张彦在勤勤恳恳赶水浒传的更新，听着屋外的欢声笑语，就连枯燥的默写都觉得有意思起来了。
临睡前，张瑜这才惊叹道：“呀，都说到这么晚，我忘记读书了，明日尹先生还检查我的诗赋呢！”
说完没多久，他就急匆匆地回屋补学习。
屋外大人们没多久也散去了。
王老太太和二房的灯陆续熄灭。
张登云和刘氏倒是一直在说话，聊孩子们读书的进展，聊家里最近在变好，又聊到两个儿子读书太过刻苦，都子时了还没熄灯。
最后还是张登云不放心，对刘氏说：“瑜哥读书有点不知轻重，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你去劝他早点睡，有什么书可以明早再读。”
刘氏应道：“我去看看。”
她穿着鞋下床，走到两兄弟门前，刚想敲门，门便被手背的力量推开了。
刘氏定睛一看，张瑜已经抱着书倒在床上了，是张彦在灯下奋笔疾书，桌上已经写了厚厚一沓纸。
刘氏惊诧地过去，小声道：“彦哥，你怎么比你哥还能熬，不就是练个字吗，怎么练到子时还不睡？”
子时是十一点到一点之间，这个点对现代高中生来说并不算晚，张彦早就习惯了这个强度。
况且，他现在每写的一个字都很值钱，从明天开始，墨香茶馆的纯利都会分给他五成，他至少可以日进账近一两银子。
这样想着，并不觉得有多困。
但母亲毕竟来催了，张彦还是乖巧地应道：“娘放心，我这就准备睡了。”大不了明天早点起床写就是了，可以赶得出来。
刘氏不识字，但还是拿起他写过的字，仔细看了看以后，才心疼地说：“彦哥，大家都说你是个天才，是文曲星降世，是全族的希望。娘也很以你为荣。但是不要太心急了，你还小，不用这么急着往前冲，爹和娘都担心你的身体健康。”
她不懂字写得怎样才算好看。
可看着自家刚开蒙的小儿子每日这样大强度的练字，而笔下的字更是一天一个样子，与张瑜张器相比变化非常大。
天才并不代表不努力，相反的没有人比张家人更了解张彦有多努力，这样瘦弱的肩膀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扛起了整个张家，甚至就连张登云的命都是他救回来的。
张家人得到了多少，张彦就付出了多少。
身为张彦母亲的刘氏，更是明白。
所以她很心疼小儿子。
张彦看着她晃动的目光，笑容逐渐僵在脸上，母亲脸上的心疼都被他收在眼底，张彦又扯出了个微笑，伸手覆在她手背道：“娘，我很开心。”
刘氏笑道：“因为你爹回来开心？”
张彦笑着摇头。
刘氏弄不懂，只帮他把耳边乱发拨到耳后，轻声道：“睡吧，我们彦哥要慢慢长大。”
“嗯！”
张彦把笔放下，老实地爬上床。
刘氏帮他熄了灯，又帮他们把门关上。
没多久夫妻俩的灯也熄了，整个张家陷入了沉睡。
翌日，张彦把第二回的手稿送去了茶馆。
说书人一早就来茶馆里等着，直到看到最新的故事出来，瞬间被自己的前途亮得精神了。
新的一天里，墨香茶馆忙碌了起来。
说书人在后台顺词，茶馆陆续进来茶客，翘首以盼地等着水浒传第二回开讲。
而张彦本人则去了刻印作坊。
这种地方的生意一般都集中在科考前和新一学年，其他时间都属于淡季，少量印点谁家族谱、书本试卷等小单子。
小二坐在门口打哈欠，见上门的是个小孩，懒懒地指着右边的书馆说：“这是印坊，低于十单不印，买零书去隔壁。”
张彦问道：“印一本书多少钱？”
小二随口给他算出来了价钱：“雕版印刷，三十文；活字印刷，二十文。”
张彦嗯了声道：“我想要活字印刷，三百本。”
“三百……”小二晃荡着椅子，忽然从凳子上摔下来，震惊抬头，“三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