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死寂峡谷,踏上“微光原野”,7号据点残存的四十一名幸存者,如同从地狱爬回人间的亡魂,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洁净的空气,感受着脚下坚实而略带生机的土地。虽然天空依旧阴霾,辐射尘依旧飘荡,但相比身后那片混沌能量肆虐、怪物横行的绝地,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净土”。
原野一望无际,生长着大片耐辐射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和低矮灌木,为灰暗的世界增添了一抹诡异的色彩。远处有起伏的丘陵和干涸的河床,视野相对开阔,危险也更容易被发现。空气中的辐射读数虽然依旧超标,但已降至可以长时间暴露而不至于快速病变的水平。更重要的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来自Gamma-7崩溃体的混沌能量压迫感,在这里减弱了许多。
“这里…这里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一名队员抓了一把带着荧光的泥土,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植物…有植物在生长!”喵喵不吃鱼蹲下身,小心地触摸着一株顽强的、叶片呈暗紫色的蕨类植物,眼中闪烁着泪光。这是他们离开据点后,第一次看到如此大面积的、自然生长的生命迹象。
希望的火苗,在每个人心中重新点燃。疲惫不堪的队伍爆发出短暂的欢呼,但很快又沉寂下来。他们的人数太少了,伤痕累累,物资几乎耗尽,未来的路依旧漫长而凶险。
林奇没有放松警惕。他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环境感知】全力展开,同时激活了新获得的【源点感知】能力。权限能量在缓慢恢复(45%),新的感知能力消耗不大,但范围有限,只能模糊地感应到东方偏南方向,确实存在一个极其微弱、但相对稳定的能量源点,距离非常遥远。
“那个方向,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林奇指向东南方,对围拢过来的核心成员说道,“但距离很远,中间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当务之急,是找到水源、食物和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恢复体力。”
“明白!”铁砧点头,立刻派出两支精干的小队,向不同方向进行侦察,寻找水源和适合扎营的地点。王主任则组织人手,在原地构建简易的防御工事,并尝试采集那些发光苔藓和植物样本,看看能否食用或药用。
林奇则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研究着管理员界面的新变化和从“初始之石”获得的信息流。三个新图标的功能需要熟悉,尤其是【环境净化(伪)】,这是关键时刻的保命底牌,必须谨慎使用。关于“源点”、“协议”和“收割者”的信息也需要消化,这关系到未来的决策。
几个小时后,侦察小队带回了消息:东南方向约五公里处,发现了一条未完全干涸的、水质经过初步检测辐射较低的溪流!溪流旁有一片相对高大的岩石群,可以构建易守难攻的临时营地!
好消息让士气大振。队伍立刻向溪流方向转移。
抵达溪流旁,看着清澈(相对而言)的流水,幸存者们几乎喜极而泣。他们小心翼翼地用找到的容器取水,用简陋的过滤器净化,终于喝上了久违的、相对干净的水。王主任带人在岩石群中找到了几个相连的天然岩洞,稍加修整,便成了一个不错的临时庇护所。
有了水和相对安全的栖息地,生存的压力暂时缓解。接下来的几天,队伍进入了紧张的休整和恢复期。伤员得到了更好的救治,轻伤员逐渐康复。铁砧的战斗组以营地为中心,向外扩展侦察范围,绘制周边地图,狩猎一些小型变异生物补充食物。喵喵不吃鱼的后勤组则全力研究本地植物,幸运地发现几种可食用的块茎和菌类,并找到了几种具有止血、消炎效果的草药。
林奇则大部分时间待在最大的岩洞中,一方面继续恢复和熟悉新能力,另一方面尝试与那遥远的“源点”建立更清晰的感应。他发现,当自己静心凝神,将精神力集中于【源点感知】时,不仅能确定方向,偶尔还能捕捉到一些极其模糊的、非能量的“信息回响”——那感觉,不像“初始之石”的纯净与古老,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却又隐含着一丝挣扎的…“秩序感”?
这第二个“源点”,似乎与“初始之石”的性质截然不同。
同时,他也时刻警惕着“收割者”的动向。【环境感知】范围内,暂时没有发现那些冰冷的能量特征,但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渡鸦的警告言犹在耳,“收割者”对“源点”和“变量”的追杀是必然的。
休整的第四天傍晚,负责在营地最高点设立了望哨的队员发出了警报——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发现了异常的闪光和隐约的烟柱!
林奇立刻登上岩石顶部,用望远镜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天际线附近,大约几十公里外,有一片区域的上空,隐约有类似电弧的闪光跳跃,并伴有淡淡的、非自然形成的烟尘。那个方向…正好与【源点感知】指引的方向吻合!
“有情况!可能是人为活动,或者…是那个‘源点’所在地发生了什么事!”林奇心中一凛。是敌是友?是机遇还是陷阱?
“铁砧,准备一支精锐侦察小队,明天一早出发,向闪光方向进行抵近侦察!务必小心,以潜伏观察为主,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暴露和接触!”林奇立刻下令。他们必须搞清楚那里的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
“明白!”铁砧领命,立刻开始挑选队员。
这一夜,很多人无法安眠。远方的闪光,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带来了深深的不安。
第二天黎明,由铁砧亲自带领的、包括三名最精锐队员的侦察小队出发了。他们携带了五天的口粮和最好的装备,任务是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靠近闪光区域,查明情况。
等待是煎熬的。林奇一边组织营地继续加固防御、储备物资,一边更加专注地尝试感应那个“源点”。随着距离的拉近(相对而言),【源点感知】捕捉到的“信息回响”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他隐约“听”到了一种重复的、规律的、类似…某种系统自检或求救信号的编码片段?其中夹杂着强烈的“秩序”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矛盾”?
这感觉,很像…Gamma-7在崩溃前的那种状态?但又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疯狂,多了几分冰冷的坚持。
难道第二个“源点”,是另一个类似Gamma-7的设施?但它似乎没有完全崩溃?还在运行?那闪光和烟尘,是它在运作,还是…遭到了攻击?
三天后,就在约定的最后期限,铁砧的侦察小队终于回来了!但他们是狼狈不堪地逃回来的!去时四人,回来只有三人,个个带伤,铁砧更是失去了一条手臂,用简陋的止血带死死捆着断口,脸色惨白如纸!
“引导者!!”铁砧看到林奇,嘶哑地喊了一声,便几乎虚脱倒地。
“快!抢救!”林奇心中巨震,立刻让人将铁砧抬进岩洞,进行紧急救治。
好不容易止住血,给铁砧灌下清水和止痛草药,他才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地汇报了情况,声音中充满了后怕和震惊:
“那边…那边是个巨大的废墟城市!比我们见过的任何据点都大!城市中心…有一座特别高的塔楼,闪着蓝光,应该就是…就是‘源点’!”
“但是…城市被…被‘东西’围住了!”铁砧眼中露出恐惧,“好多…好多机器人!不是‘清道夫’那种!是…是更先进、更统一的型号!银白色的装甲,红色的光学镜,成千上万!它们…它们在攻城!”
“围攻城市的,还有…还有别的东西!”另一名受伤的队员补充道,声音颤抖,“一些…像是金属和血肉混合的怪物!还有…穿着奇怪袍子、能操控能量的人形生物!他们也在攻击城市,但…好像和机器人不是一伙的,互相也打!”
“我们…我们想靠近点看,结果被一队巡逻的机器人发现了!它们…太厉害了!火力猛,配合好!小六为了掩护我们…被…被融化了!”铁砧痛苦地闭上眼睛。
巨大的废墟城市?被未知机器人大军围攻?还有第三方势力混战?第二个“源点”正处于战火之中?!
信息量巨大,且令人心惊!情况比预想的复杂百倍!
“那些机器人…有什么标志吗?”林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细节。
“标志…好像有…”铁砧努力回忆,“在它们的肩甲上…有一个…像是齿轮环绕着闪电的图案…”
齿轮与闪电?林奇心中猛地一沉!这个标志…他在“回声”遗产的某些碎片信息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那是旧时代某个巨头企业——“全球自动化公司”(GAc)的军事安保部门的标志!这些机器人,是战前公司的遗产?它们苏醒了?还是在执行某种延续至今的协议?它们围攻城市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源点”?
而第三方势力…金属与血肉的混合体?难道是“收割者”的变种?还是废土上诞生的新威胁?操控能量的人形生物?这又是什么?
第二个“源点”所在的区域,竟然是一个如此混乱和危险的战场!他们这几十个残兵败将,贸然闯入,无异于飞蛾扑火!
“我们…我们还去吗?”喵喵不吃鱼声音发颤地问道。铁砧小队遭遇的恐怖,让所有人都感到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奇身上。
林奇沉默着,走到岩洞口,望着东南方那隐约还能看到一丝反光的天际线。脑海中,【源点感知】捕捉到的那丝冰冷的“秩序”回响,与铁砧描述的机器人大军重叠;那丝“疲惫”与“矛盾”,似乎也找到了来源——那个被围攻的“源点”设施,它还在抵抗?它是否…像“回声”一样,存在着某种可以沟通的“意识”?它是否…需要帮助?
危险,前所未有。但机遇,或许也隐藏其中。如果那个“源点”设施能够沟通,甚至合作…他们或许能获得一个强大的盟友和庇护所!但如何穿过重重封锁,如何取得信任,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退却?退回微光原野,苟延残喘?可“收割者”的威胁如影随形,缺乏技术和资源的他们,迟早会耗尽生机。
前进?闯入死亡战场,九死一生。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抉择。
林奇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缓慢流淌的权限能量,以及那与“初始之石”建立的一丝微弱联系。他想起了渡鸦的话,想起了肩上的责任。
许久,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而期待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去送死。”
“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需要更充分的准备,需要…一个机会。”
“铁砧,你好好养伤。王主任,加大物资储备力度,尤其是食物和药品。喵喵不吃鱼,全力研究缴获的‘收割者’装甲碎片和新型怪物的组织样本,看看有没有弱点可以利用。”
“而我…”林奇的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需要再去‘听’一听,那个‘源点’…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他决定,冒险进行一次更深层次的【源点感知】,甚至尝试用新获得的【协议解析(残)】能力,去触碰那遥远的“回响”。这极其危险,可能会被对方发现,甚至遭到反噬。但为了生存,他必须赌一把。
微光原野的短暂宁静结束了。更大的风暴,在远方酝酿。而7号据点的幸存者们,即将做出决定命运的最终抉择。是冲向炼狱,寻找希望之火?还是困守孤岛,等待末日降临?答案,就在林奇接下来的冒险一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