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醒后冷言伤旧怨，针锋相对起纷争
解毒散的药效渐渐发散，加之银针疏络与伤口的妥善处理，顾云逸体内的热毒慢慢消退，高热也渐渐退去，呼吸愈发平稳。秦风恪守苏瑶的叮嘱，每两个时辰便亲自守着下人换药，按时喂服解毒散与补气汤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彻夜未眠。
翌日天刚破晓，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顾云逸苍白的脸庞上。他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眸，眼底带着初醒的迷茫，视线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幔与秦风布满血丝的双眼。
“王爷！您醒了！”秦风见他睁眼，欣喜若狂，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连忙俯身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左臂的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云逸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刚苏醒的虚弱：“水……”
秦风连忙转身，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喂他慢慢喝下。温热的水流过喉咙，干涩感稍稍缓解，顾云逸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包扎严实的左臂，语气虚弱地询问：“本王……这是在哪？发生了何事？”
“王爷，您在自己的寝院，”秦风放缓语气，细细解释，“昨日您前往城外军营巡查，行至断魂岭时遭遇蒙面刺客埋伏，左臂被长刀砍伤，伤势过重且伤口感染，引发高热昏迷，府中医官束手无策，属下万般无奈，只能前去求助王妃娘娘。是王妃娘娘出手施针喂药，处理伤口，您才得以脱险，保住性命。”
“苏瑶？”顾云逸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语气带着几分复杂，“是她救了本王？”
“正是王妃娘娘，”秦风重重点头，语气满是感激，“王妃娘娘医术精湛，昨日若非她及时出手，王爷您怕是……”他话未说完，却已道出当时的凶险。
顾云逸沉默下来，目光落在左臂的伤口上，指尖轻轻触碰，传来一阵钝痛，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遇袭时的画面——刺客的利刃、飞溅的鲜血、侍卫的嘶吼，还有左臂那撕心裂肺的剧痛。而苏瑶救他的场景，他毫无印象，只隐约记得昏迷中似乎有冰凉的指尖探过腕脉，还有烈酒消毒时的刺骨疼痛。
“王妃娘娘为救您，耗费了不少心神，”秦风趁机开口，语气带着试探，“昨日王妃娘娘提出，待您伤势痊愈后，需亲自向她道歉，为赏菊宴上的误会与伤害给她一个交代，另外还希望往后在府中能自由出入，不受干涉。属下知晓这些要求合情合理，且事关王爷性命，便替您一一应下了，还请王爷日后务必履行承诺，化解您与王妃娘娘之间的矛盾。”
“道歉？”顾云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语气陡然冷硬，“本王为何要向她道歉？赏菊宴之事，本王虽有失察，却也并非全错，她当众与本王顶撞动手，失了王妃体面，未曾问责于她已是宽容，何来道歉之说？”
他心中的悔意本就藏在骄傲之下，此刻苏醒过来，那点愧疚被身份带来的优越感与骨子里的固执覆盖，竟全然忘了自己昨日濒临死亡的凶险，也忘了苏瑶的救命之恩，只执着于自己的颜面与所谓的“体面”。
秦风心中一急，连忙劝道：“王爷，赏菊宴上确实是您误会了王妃娘娘，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当众被您斥责，甚至被您强行拖拽，颜面尽失。此次您性命垂危，又是王妃娘娘不计前嫌出手相救，您向她道歉，既是弥补过往的过错，也是报答救命之恩，并无不妥啊！”
“不必多言！”顾云逸打断他的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此事休要再提，本王自有决断，轮不到你置喙！”
秦风见他态度坚决，满脸固执，心中满是无奈，却也不敢再多劝，只能默默退到一旁，心中暗自担忧，生怕王爷的态度会再次激怒王妃，不仅无法化解矛盾，反而会让两人的关系愈发僵化。
当日午后，苏瑶提着药箱准时前来换药。她神色平静，周身带着淡淡的疏离，走进屋内时，目光未曾多看顾云逸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将药箱放在桌案上，淡淡开口：“换药。”
顾云逸抬眸看向她，见她一身素衣，眉眼清冷，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无关紧要的差事，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烦躁，语气冷硬地说道：“本王的伤势，自有医官照料，不劳王妃娘娘费心，你回去吧。”
苏瑶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王爷若是信得过府中的医官，昨日便不会伤口化脓、高热昏迷，险些丢了性命。我来换药，不过是为了让你尽快痊愈，履行先前定下的承诺，并非心甘情愿前来照料，王爷不必觉得受了委屈。”
“承诺？”顾云逸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你救本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本王向你道歉，为了换取你在府中的自由，句句不离条件，分明是有所图谋，何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这番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中了苏瑶的痛处。她救他性命，虽提了条件，却也是为了讨回自己应得的尊严，为了避免日后再受无端伤害，从未想过要图谋什么。顾云逸的曲解与轻视，瞬间点燃了她心中积压的怒火，她猛地攥紧拳头，指尖泛白，语气陡然凌厉：“图谋？我若有所图谋，昨日便该见死不救，看着你自生自灭，岂会耗费心神为你疗伤？我提出条件，不过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守护自己的底线！顾云逸，我早已不奢求你对我有半分情意，可我的尊严，不容你这般践踏！”
“尊严？”顾云逸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你一个替嫁而来的庶女，能坐上靖王妃的位置，已是天大的福气，还敢在此谈尊严？若不是本王容你，若不是靖王府给你撑腰，你以为你能有今日的体面？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替嫁庶女便没有尊严吗？”苏瑶怒极反笑，眼中满是决绝与失望，“我这个王妃之位，是皇上赐婚，名正言顺，并非求来的、抢来的！我凭自己的医术立足，凭自己的本心行事，从未亏欠过你，更未曾亏欠过靖王府！倒是你，一次次误会我、羞辱我、伤害我，如今我救了你的命，你不仅毫无感激，反倒百般嘲讽，顾云逸，你的良心何在？”
“良心？”顾云逸被她的顶撞激怒，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脸色愈发苍白，却依旧眼神冰冷地盯着苏瑶，“本王的良心，还轮不到你一个妇人来评判！你若识相，便好好照料本王的伤势，待本王痊愈，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若再敢这般放肆，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苏瑶眼底怒火熊熊燃烧，上前一步，与他对视，语气决绝，“我倒要看看，你能对我如何不客气！今日我把话放在这里，赏菊宴的道歉，你若肯给，我便继续为你换药疗伤，履行承诺；你若不肯，今日便到此为止，你的伤势往后与我无关，生死荣辱，皆由你自己承担！”
“你敢！”顾云逸怒喝一声，不顾伤口剧痛，猛地撑起身体，抬手便要朝着苏瑶挥去，眼中满是怒火与威严，显然是被彻底激怒。
苏瑶早有防备，见他动手，身形迅速侧身避开，同时反手扣住他挥来的手腕，指尖精准按住他的脉门，力道不大，却足以让他无法动弹。她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冰冷：“顾云逸，你伤口未愈，休要冲动！我敬你是靖王，敬你曾是沙场英雄，才对你一再容忍，可你若是得寸进尺，休怪我不念今日的救命之情！”
手腕被制，脉门受压，顾云逸只觉得手臂酸麻无力，心中的怒火更盛，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却徒劳无功，只能怒视着苏瑶：“放开本王！你竟敢对本王动手，简直无法无天！信不信本王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以下犯上？”苏瑶手上力道微微加重，眼中满是失望，“是你先动手在前，我不过是自卫罢了！顾云逸，我本以为你经此一劫，会有所醒悟，没想到依旧这般冥顽不灵，这般轻视于我！你我之间，终究是我太过天真，竟还妄想你能分清是非、明白对错！”
两人针锋相对，气氛剑拔弩张，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带着浓浓的火药味。秦风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冷汗直流，连忙上前试图劝解：“王爷！王妃娘娘！二位息怒！王爷您伤势未愈，万万不可动怒，以免加重伤势；王妃娘娘，您也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啊！”
可此刻的两人，早已被怒火与旧怨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顾云逸忍着伤口的剧痛，死死盯着苏瑶，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苏瑶握着他的手腕，眼神冰冷，心中满是失望与决绝，过往的委屈与今日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微微颤抖。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对峙的身影上，一边是高高在上、固执骄傲的靖王，一边是隐忍不屈、坚守尊严的王妃，这场因救命之恩引发的争执，终究还是绕不开过往的嫌隙，将两人再次推向了对立的边缘。而这短暂的交锋，不过是两人矛盾激化的开端，后续的僵持与拉扯，远比此刻更加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