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瑞王轩辕璟却仍未就寝。案头堆积着西境边境舆图与矿务卷宗,烛火摇曳映着他紧锁的眉头。白日里季墨隐晦提及的仓观城疑云如同盘踞心头的阴影,挥之不去。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心中隐隐有预感:风暴将至,且源头很可能就在他那位看似低调的二皇兄辖地!
突然,书房外传来沉稳却明显加快的脚步声,贴身侍卫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殿下!福安郡主连夜到访,已在正厅等候!言称有十万火急之事!”
“季墨?”轩辕璟瞳孔一缩,猛地站起!深更半夜,能让处事向来雷厉风行、冷静自持的季墨亲自、疾速赶来,必是仓观城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快请!不!本王亲自去见她!”
他大步流星冲出书房,刚踏入正厅,两人目光瞬间交汇,季墨的眼神传递出无需言语的沉重信号。
“殿下!”季墨略一拱手,顾不上寒暄,斩钉截铁道:“仓观城之危,远超预估!莫言处有证人有证物,足以拼凑巨大阴谋!吴影七率百名私兵屠戮望海村,已被莫言全歼!但其背后主使,直指珩王府!
仓观城矿山疑为勾结外敌、炼制奇兵之根基!且温家姐弟及逃脱村民,指证上甘岭苦力之残忍,根源皆在彼处!更关键者,吴影七亲口下达的屠村灭口令,‘无论男女老幼,鸡犬不留!’已录于奇物之中!”她迅速从袖中取出那支银灰色的录音笔,“证言、物证俱全,事涉社稷安危、刻不容缓!必须立即面圣!”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轩辕璟心上!屠村!死士尽灭!关键证物!直指珩王!这已然不是怀疑,而是无限接近血淋淋的真相!震惊、愤怒、冰冷的杀意瞬间涌上心头!
“岂有此理!简直丧尽天良!”轩辕璟怒不可遏地低吼一声,指节捏得发白,但帝子之责让他瞬间压住怒火回归冷静。他深知这密报的分量,也明白此刻争分夺秒的重要性!晚一刻,证人和莫言就多一分危险;晚一刻,轩辕珩就可能得到风声!
午夜时分,通往禁宫深处的宫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皇城的死寂。守门的金吾卫只来得及看到五爪团龙袍服一闪,瑞王轩辕璟的宝马已风驰电掣般越过最后一道宫门,直奔养心殿!
“报——!陛下,瑞王殿下深夜叩宫!称有天大事态急奏!” 殿外当值太监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被深夜惊扰的惶恐。
轩辕泽宇动作一顿,剑眉瞬间拧紧。深夜叩宫?老五素来沉稳知礼,若非天大要事,绝不会如此失仪!“宣!”
话音未落,轩辕璟的身影已掀帘急入!他一身亲王常服沾着夜露,眉宇间是罕见的沉凝与急迫,甚至顾不得礼数周全,对着轩辕泽宇深深一揖:“父皇!儿臣万死惊扰圣驾!事态紧急,有密情关乎社稷,不得不立禀!”
轩辕泽宇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李忠。他的眼神锐利如鹰:“讲!” 深夜的急迫感无声地弥漫开来。
轩辕璟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父皇,儿臣得到季墨密报。季墨的师弟莫言出现在西境,得知于西境仓观城异样,遂查之。遭遇极其诡异之事……”
他将季墨转述的莫言经历精要说出:望海村屠杀,吴影七及其率领的黑衣追兵(疑为死士),莫言于绝境中带着几户望海村民脱身…,后又现身使用闻所未闻的毒杀武器击毙追兵首领吴影七及其手下,其展现的能力和器物超乎想象。
最后提到,温家姐弟及被莫言救下的村民,证言中隐隐指向仓观城,上甘岭,铁岭答应金矿,铁矿被二皇兄(轩辕珩)严密掌控,开采并有异常之处。
“……父皇,此乃莫言经历传讯给季墨,季墨复述与儿臣时,亦是震惊难言。此中疑点重重!” 轩辕璟语气凝重,“其一,仓观城向来贫瘠,二皇兄封地为何私养如此精锐死士?目的何在?其二,吴影七确为二皇兄麾下得力干将,他为何亲自追杀少年模样的莫言?其三,仓观城金矿,铁矿本应上报朝廷,为何私自开采且守卫森严远超规制,二皇兄在矿上……似另有所图!”
轩辕泽宇的脸色在听到“私养死士”、“吴影七追杀”、“矿山异常”等字眼时,已阴沉如水,但眼神深处仍有疑虑翻涌。他并未立即动怒,只是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御案,发出沉闷的叩响。
“密报……只是猜测?”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威压却让大总管李德忠屏住了呼吸。
“是,父皇!” 轩辕璟坦承,“季墨与莫言,乃至儿臣,此际皆是对此骇人听闻之事深觉蹊跷!其行径过于大胆阴狠,令人难以置信乃二皇兄所为。然吴影七现身追杀是关键线索,若其背后无人指使,岂敢调动如许私兵屠戮平民?金矿异常亦是实证!
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内情若真,恐惊天动地;若是误会,亦须彻查洗清二皇兄污名!故儿臣斗胆推断,极大可能有惊世阴谋潜藏于仓观城,而二皇兄之封地与权责,难脱干系!” 他巧妙地将“二皇兄”摘开,只点出封地与权责的“干系”。
轩辕泽宇沉默着,眼神如同深潭,看不出波澜。老二的母族在西凌……仓观城靠近西凉关……他当年执意选这块穷地方……种种旧事碎片在脑中飞速拼接。帝王的多疑本能在疯狂预警!
“尚未坐实,便不可贸然!” 轩辕泽宇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和一丝隐忧,“但疑点重重,非同小可!若真有人以仓观城为巢穴,联结西凌,觊觎大商,动摇国本,便是十恶不赦!若诬陷皇子,亦是大罪!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拿到铁证!”
“父皇圣明!” 轩辕璟立刻道,“仓观城已成龙潭虎穴,形势诡谲莫测。莫言此人,身怀异术且有惊世之才(季墨语),是此案唯一亲历并逃脱的证人与关键!其展现的能力与器物,或是破解此局的关键。然其藏身之处亦被追兵发现,温家姐弟是金矿重证之人与村民随行,目标极大,随时可能再次陷入险境!”
他抬首,目光灼灼:“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其一,令季墨与儿臣即可秘密赶赴仓观城!与莫言汇合,莫言熟悉情势、身怀异技,莫言时季墨信任师弟。
儿臣熟悉皇兄封地诸般事务,便于暗中查访两座矿山线索、搜寻吴影七残存爪牙及二皇兄心腹运作之证据!我等先行探明虚实,查明真相,若能取到铁证自然最好!其二,即刻派出最可靠之人,接应儿臣,莫言此人,无论是否卷入此案,其展现之能,皆为大商不可失之瑰宝!”
“其三!” 轩辕璟语气加重,“无论探查结果如何,仓观城已成凶险之地。为防万一,亦为最终雷霆一击!请父皇密令三皇兄璃王(轩辕玦),挑选麾下最为骁勇忠诚、行动迅捷之精锐!无需太多,但须以一当百!命其携父皇密诏,以‘例行换防’或‘演练’之名,秘密、迅速地抵达仓观城北百里之外的咽喉要地——‘西宁州’一带潜藏待命!此举非为即刻进攻,乃是为儿臣与季墨留一柄悬顶之剑!若有任何不测,或查明反迹确凿需立刻处置,此军便可神兵天降,雷霆扫穴!亦可震慑潜在之敌,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轩辕泽宇静静听着老五的谋划,眼中寒光闪烁,最终化作一记重叩:“好!李德忠!”
“老奴在!” 李忠应声跪倒。
“即刻传朕密旨:一,瑞王轩辕璟、钦命查案使季墨,携朕手谕,赋予便宜行事之权,秘密前往仓观城,暗查山矿、搜剿逆证、联络保护莫言及证人!所有行动务必隐秘!以查明真相为首要!自身安危为重!二,着暗影卫指挥使江北阳,挑选最精干可靠的好手二十人,持密令信物,即刻奔赴塘家湾方向待命!三,秘宣太子,璃王,琛王即刻进宫!另,拟朕密诏一份,待议!”
“诺!”李德忠领命,迅速退出安排。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轩辕泽宇看着自己这个素来沉稳有谋略的五子,沉声道:“璟儿,此行凶险异常。那仓观城若真有鬼,便是张开血口的巨兽!你与季墨,务必谨慎!朕要真相,也要你们平安回来!切记!”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不负所托!”轩辕璟深深一揖,眼中闪烁着坚定与锐利的光芒。
惊疑的种子已在帝王心中深种,一张以探查为先导、护卫人才为重心、暗藏致命锋刃的大网,正悄然笼罩向那座风云骤起的边境孤城。仓观城的暗夜,即将迎来决定命运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