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狂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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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点如密集鼓槌般砸落车顶,顷刻间水幕已遮蔽了所有视线。方才雷鸣电闪的轰隆声尚未散去,山崖之上,新的轰鸣已如同压抑千年的巨兽苏醒,裹挟着泥浆、巨石和无数断裂的树木,轰然而下!
“山洪——泥流!快向西面高地!!”瑞王的厉喝撕裂风雨,瞬间淹没在巨大的崩塌声浪里,但他指向谷底西侧一处稍显陡峭、根基裸露的岩石平台的动作,在闪电的映照下无比清晰决断。
命令已无需重复。护卫与车夫反应惊人。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多余呼喊,只有濒临绝境迸发的求生本能驱动着沉重麻木的躯体。
季墨一脚踹开车门!刺骨的冰冷雨水劈头盖脸砸来,几乎让她窒息。冬月、桃花面色惨白,却紧随其后跳下。
“护好郡主!跟上!”影卫厉啸,数道黑影如利刃般在泥泞中穿行,不顾一切为季墨她们在前方破开一道屏障。马蹄惊惶乱踏,一辆满载物资的马车在洪流冲击下率先被卷入,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瞬间被翻滚的泥石巨口吞噬,连带着几名动作稍缓的车夫……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泥石流如同狂怒的土黄色巨龙,咆哮着自高处倾泻而下,所过之处,无论是车辆、驮马,还是稍平缓的地势,尽被其抹平。大地在震颤,空气在窒息!
季墨在泥水中奋力奔逃,脚下似有万斤泥沙拖曳,每一步都惊心动魄。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在激流中踉跄,正是文昊!他左臂无力的耷拉着,肩胛处一片刺目的血红在水中漾开,身形摇摇欲坠!
“二哥!”季墨心脏骤缩。她猛地折身回冲!一名影卫瞬间超过她,一手抓住文昊腰带,另一手抄起一块浮木硬塞给季墨,嘶吼道:“郡主抓牢!”
三人借着浮木和被洪水推搡的势头,连滚带爬,最终在冰冷的泥石流即将舔舐脚踝之前,狼狈不堪地扑倒在那片岩石高地的边缘。数双强有力的手立刻将他们死命拖拽了上去。
高地之上,如同狂涛中的孤岛。幸存的不足二十人,个个浑身泥泞湿透,惊魂未定,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下方那恐怖绝伦的景象。昔日道路消失无踪,只有不断奔涌扩大、卷裹着断木砂石的浑浊泥浆,如同末日洪流,淹没了刚刚还立足的区域。
季墨顾不得喘息,目光急扫。瑞王!她看到瑞王半跪于地,一名亲卫正用力按压住他大腿外侧,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涌血,鲜血混着雨水迅速流淌在冰冷的岩石上,刺目惊心!那张素来刚毅冷峻的脸庞,此刻因失血和剧痛而变得苍白紧绷,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那是为她拦下巨石滚落而受伤的。
“王爷!”季墨的心沉到谷底,踉跄着扑到他身边。撕开被泥水浸透的裤腿布料,暴露出的伤口狰狞可怖,显然是被尖锐的落石或断裂的车木贯穿撕裂,更要命的是仍在不断失血!
“急救!止血粉!”季墨毫不犹豫地低喝,声音被风雨打得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飞快地从袖中——实则是空间里——取出紧急备用的无菌药粉和纱布。此刻顾不上暴露与否,人命关天。
冬月急忙用身体做遮挡,挡住呼啸的雨水。季墨动作迅速而稳定,洁白的药粉被倾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立刻被大量涌出的鲜血冲开,瞬间染成刺目的红褐色。她毫不迟疑地再次倾倒下更多药粉!
“呃……你,你没伤到吧。”剧痛让瑞王闷哼出声,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却还在关心着自己,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王爷忍着点!吃下这颗药丸!”季墨咬牙,将厚厚的纱布垫在药粉上,然后双手用力,死死按压下去!她几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试图通过压迫减缓血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肌肉因剧痛而不可抑制地痉挛颤抖,温热的鲜血浸透了纱布,很快又湿透了她的掌心,冰冷黏腻。
剧烈的压迫带来的剧痛让瑞王身体猛地一僵,但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却死死盯着季墨近在咫尺、被雨水淋得狼狈却异常专注坚毅的面庞。
“撑住!”季墨咬牙低吼,像是在命令瑞王,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时间仿佛在暴雨声中凝固,只有伤口下持续渗出的温热在无声诉说着生命的流逝。
“王爷!郡主!”有人嘶哑的声音在风雨中喊道,只见浑身湿透,脸上布满惊惧的护卫统帅韩睿站在一块石头上,“这水……这水还在涨!这石头平台看着结实,下面可被洪水掏着根基呢!快想想办法!光淋雨冻也能把人冻死了啊!”他指着平台边缘,不断有被洪水卷来的碎石撞击在岩石边缘,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平台在洪流的冲击下,似乎也在隐隐震颤。
雨水冰冷刺骨,山风肆虐如刀。季墨抬起头,眼前是触目惊心的伤情和一张张绝望中强撑的脸庞。瑞王重伤,护卫大半带伤,后路被滔滔泥流彻底断绝,脚下是随时可能崩塌的临时避难所……而远处风雨晦暝的林莽深处,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悉索声响在逼近——不知是落石滚木,还是其他更危险的“猎人”。
孤立无援!真正的绝境!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季墨感到一阵眩晕。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泥土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恐慌。恐惧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低头看了一眼仍在瑞王伤口上死死按压的双手——那力道丝毫未减——然后猛地转头,雨水顺着发丝不断滑落她苍白却异常清亮的双眼。
“影三!”她的声音在风雨中陡然拔高,如寒刃破空,竟盖过部分雨声,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火!想办法生火!取所有能防雨的油布、衣物,搭遮雨棚!绝不能任由伤员失温!”她目光掠过几名伤员,看向剩余的护卫,“你们!分组警戒!平台周遭、高处密林都要盯死!防备落石、也防备可能存在的‘人’!”
命令清晰、快速、有力,没有丝毫犹豫。那带着血迹的掌心和斩钉截铁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点亮了整个濒临崩溃的孤岛。
“冬月!桃花!”季墨目光转向贴身侍女,“你们协助影三!把我们带来的厚衣物优先给重伤员披上!检查所有保暖物件!”
安排完这些,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瑞王腿上的伤口,按压的力道依旧沉稳,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在对瑞王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至于路……一定有办法出去。一定。”
她的视线掠过狂怒的泥石流,投向风雨飘摇、深不可测的远方群山。她的空间里还有少量特殊药粉和救命工具,可这二十人的队伍,重伤数人,在这持续的倾盆暴雨和山洪围困下,还能撑多久?莫言那边的情况又如何?接应是否顺利?璃王殿下……真的能及时赶到吗?
生死一线,只在须臾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