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九躬身扛着满满的愧疚走到门外,已是月上梢头,夭白素今天什么活儿都没干,只是做好了饭菜,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静静望着远方,等夭九回家。
“娘,快来帮帮我!”
夭九将自己的状态调节到一如往常般兴奋,夭白素神往九霄,一声亲切,那昔日的慈爱穿越重重情思,对照夭九的呼唤。
“怎么啦?”
夭白素连忙走出院门,只见侧路上夭九气喘吁吁地艰难前行,肩上扛着的渔网中满满的白肚皮大肥鱼,地上阿还拽着一个大袋子。
娘!
夭九喜悦泛上,脱口而出。
夭白素心中一震,一天没见,恍如数年,她的思念在此刻被白天的等待逼出来,但她还是把坚强留给孩子。
“你这是把谁的家给偷了吗?”
夭白素大步跨步上前,接过夭九肩上的渔网,本以为能轻手提宁的夭白素,差点被这袋鱼给闪折腰。
“这可不是,今儿运气好,把桃花溪的鱼都给捞完了!”
夭九卸掉肩上的重担,大喘气一声道。这哪里是什么运气好,而是他在桃花渊与小桃树沟通,将潭中小鱼轰杀而出,要不是小船的承载能力有限,他还真能将这里的鱼给捞干净了。
夭白素看看夭九手中拖着的袋子,难以置信地问:“这些都是桃花溪的?”
“是啊,今儿把以往的都赚回来了!”
夭九的笑容将他的嘴角拉到脸颊上。
“娘,你看这些鱼,咱们将他们晒的晒、腌的腌,够吃好久了!”
深知自己要离开,这是夭九为夭白素准备的最满意的一次。
娘俩将鱼搬回家,夭白素说:“小九,把鱼放一边,先吃饭!”
夭九直起身子,夭白素才发现,自己这儿子,似乎长高了一大截。
“这么多鱼,我们也不要只顾自己,吃完饭给你王爷爷送些去,明天上浣花台,也给你太爷爷带些去,他们老人家,更需要补身体。”
夭白素端着碗说,她不敢抬头,只是一股劲儿的往夭九的碗里夹菜。
“以后在浣花台学习,要好好照顾自己。”夭白素还是说出那句离别赠言。
夭九全身一个紧绷,然后又立马松弛下来,他猜到应该是某位族老来过了。
“嗯”夭九轻声的回应,这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夭九也只管将夭白素送来的菜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他不敢直面夭白素的脸,三两下吃完,翻身下桌,提起几条大肥鱼,向妖灵菲家跑去。
“王老头儿、王老头儿!”夭九在门外呼喊着,妖灵菲听到夭九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迎接。
“九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妖灵菲看见夭九,别提有多高兴,她都愿意相信夭九是专程为看望多日不见的自己而来的,“这么些日子都不见,你忙些什么呢?”
“我是……”
夭九本想说,他今天大丰收,专程来给妖灵菲家送些鱼,顺便给妖灵菲道别的,但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王老头儿打断了。
“你个小兔崽子,连你娘都要叫老夫一声‘叔’,你看你这没大没小的。”王老头儿坐在凳子上生气地说。
“看老夫迟早把你给休了!”
他用手中的烟竿指着夭九。
夭九听着一头雾水,提着鱼冲进去,问:“王老头儿,你不会老糊涂了吧。”
“你休我!”
夭九从王老头儿那指向自己问。
“你娘没给你说吗?你娘已经将你嫁到我家了,聘礼都收了,打今儿起,你就是老夫家的人了!”
王老头儿斜歪着头,昂首向天,悠闲吐出一口烟,带着几分得意与骄傲。
“什么!”
“这就把我嫁了!”
夭九与妖灵菲两人都伸长脖子,不约而同地惊讶。
两人互瞟一眼,又是一阵满脸的羞红。王老头儿偷偷瞟了两人一眼,心里别提有多美滋,看来他的“如意算盘”是如了他的意了。
年轻人的情愫是不知所措的心动,欲迎还拒的向背。
“这、这、这……,我得回去问问我娘!”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夭九转身跑出去。
“我、我,我洗鱼去!”
妖灵菲转过她那羞红的脸,提起鱼就要离开,却一头撞在门框上。
王老头儿见两人的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妖灵菲“生气”地跺了一脚王老头儿,喊了一声“爷爷”,娇羞地跑进屋去了,王老头儿笑得更大声。
“啊——真香!”
夭九跑出妖灵菲的家门后,便放慢下来,他望向天上,闭上眼,想起刚才王老头儿的话,像是天上的一张大饼砸在自己的脸上,他张开双手拥抱着天空喊道。
林枝连理暧相随,鸳鸯伴翅轻双飞。
……
他哼着小曲,在路上的青石板上,或两块、或三块地跳着,偶尔兴趣来了,也哼哼老酒鬼的小诗,然后又批评老酒鬼这诗太悲凉,差点浇灭自己此间的火热,完全忘记离别的苦愁。
夭白素见夭九满脸红霞,春意缠身,也猜得个七七八八,想来这也是一件好事,总归自己这 “傻儿子”的终身有了着落,不至于徒有相思,没有寄托。
“今儿,什么事,这么高兴?”夭白素打趣道,也算是离愁中难得的喜事。
被夭白素这么一问,夭九像个偷了东西的小贼,满脸通红,胀得火辣辣的,低着头走过去,说:“没,没什么事啊。”
“真没事?”见这个往日飞扬,今日坚强的儿子,现在软得像个大姑娘,夭白素挑逗道。
“娘你还问,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夭九故作生气,想要推脱这份尴尬,可是夭白素怎么会放过他。
“怎啦,不满意?”
“不满意的话,咱们退了去!”
夭白素故意。
“别!”
夭九立马制止,当看到夭白素那坏坏的笑时,他才发现自己被娘开涮了。
“不跟你说了。”夭九跑进房间里说,“我收东西去了。”
夭白素微笑地瑶瑶头,欣慰的叹道:“哎,真是长大了!”
母子俩在欣喜、惆怅、不舍、希望中辗转反侧,很快天露了白,夭白素提起夭九的行李,在门外将它交到夭九的手中,感受着这包袱的温度,是娘亲紧紧捂住的不舍,她知道儿子终要长大,要走自己的路,所以她轻轻地将这沉重的包袱挎在夭九的肩上。
简单重复的叮嘱,是夭白素对离别的抗争,是母亲的最朴素的疼爱。
“九哥!”一声清脆的“九哥”,将这离别的气氛划破,夭白素见到这未来的儿媳,也是一扫刚才的惆怅,笑着招呼到:“菲菲来了呀!”
“白姨好!”
妖灵菲将一个包袱扔给夭九,挽着夭白素的胳膊说,“这是给你做的衣服!”
看着这乖巧的儿媳,夭白素心里美滋滋的,笑得嘴都快合不拢。
“咱们走吧。”王老头儿紧跟妖灵菲来到。
“那就有劳王叔了!”
夭白素微微弯腰,行礼道。
王老头儿点头回应,又对夭九说:“此间一去,不知道何年归家,待到学业有成,方能出浣花台,我且问你是否准备好?”
“嗯!”夭九咬住牙,狠狠地点了头,他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母亲听的,自然配合得当。
夭九转身来到妖灵菲身边,低头对妖灵菲说:“菲菲,今后劳烦你,有空多过来陪娘说说话。”
“知道了,你赶快走吧!”妖灵菲干脆的说。
情人的离别是面对面的干脆和背对背的不舍,当夭九转身时,妖灵菲紧跟迈出一小步,想要叫住他,但是如梗在喉,又退回到夭白素身边。
夭九刚走出丈来远,他突然转身,冲向眼巴巴看着他离开的夭白素和妖灵菲,一把将二人抱住,泪水从三人的眼眶中夺眶而出,片刻后,夭九怕自己的眼泪让两人更加伤感,又突然地松开,转身快速地跑去。
走远后,王老头儿回头,从梨花丛中看见那娘俩头靠着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这目光就如同风筝的线,任他消失在那朵云后,只能感受到他的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