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的效率超出了李卫东的预料。
她父亲在设计局的人脉网络，虽然因为他的去世而变得脆弱，但在某些特定的圈子里，依然残存着影响力。
克格勃的内部斗争，对于这些处于帝国神经末梢的人来说，是唯一的娱乐和谈资。
不到一个半小时，一份关于沃罗诺夫少校的简报就摆在了李卫东面前。
这位强硬派少校的行事风格果然和他的人一样，直接而粗暴。
他白天约谈了边防军区的几位后勤军官，晚上则预定了一家名为“红星”的酒吧。
那家酒吧，是本地克格勃和军官们最常去的聚集地。
沃罗诺夫选择那里，显然是想在一个非正式的场合，继续向他怀疑的对象施压，或者说，去观察那些人的反应。
“红星酒吧……”李卫东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情报，“很好，就是这里了。”
他把伊万和卡捷琳娜叫到身前。
“计划很简单。”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伊万身上。
“伊万，晚上八点，你去红星酒吧。你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喝多了的，粗鲁又爱炫耀的倒爷。尽情地喝酒，大声地吹牛，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
伊万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这活儿他熟。
“在最关键的时候，我会给你信号。你看到信号，就立刻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比如，故意撞到某个军官，和他吵起来，甚至推搡几下，动静越大越好，但要控制住分寸，别真的动手打起来。”
“明白！”
伊万拍着胸脯保证。
李卫东的视线，转向了卡捷琳娜。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
“卡捷琳娜，你不用去。你的任务更重要。”
他从那盒万宝路香烟里，又抽出一根，然后熟练地将烟丝捻出一些，将一张卷得极细的小纸条，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再用捻出的烟丝封好。
从外观看，这根香烟和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将这根特制的香烟，递给卡捷琳娜。
“德米特里今晚肯定也会去红星酒吧，他需要向沃罗诺夫表现出自己的‘清白’和‘坦荡’。当伊万制造混乱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被吸引过去，那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会趁乱，从德米特里身边‘路过’，和他‘不小心’撞一下。在那个瞬间，我会把这根香烟，塞进他的口袋。”
“而你，”李卫东看着卡捷琳娜，“你要立刻用我们约好的方式，联系德米特里，只告诉他一句话：‘你的上衣口袋里，有中国人给你的新筹码。’”
卡捷琳娜接过那根香烟，入手很轻，但她却觉得重若千斤。
她忍不住好奇，那张小小的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
是什么样的“新筹码”，能让德米特里在被沃罗诺夫盯死的情况下，还愿意继续跟他们合作，甚至是被他们逼着合作？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李卫东淡淡开口：“你可以看看。”
卡捷琳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将那张小纸条从香烟里抽了出来，慢慢展开。
纸条上，没有长篇大论的计划，也没有任何金钱的许诺。
上面只有一个单词，一个型号。
图-160。
当看清楚这串字母和数字的瞬间，卡捷琳娜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抖，那张小纸条差点飘到地上。
图-160！
“白天鹅”！
红色帝国最锋利的矛，最引以为傲的战略轰炸机！
是这个国家倾尽全力打造出的，连星联邦都为之忌惮的终极威慑力量！
如果说库兹涅佐夫设计局是帝国的瑰宝，那图-160就是皇冠上最耀眼的那颗明珠，是比航空母舰还要敏感无数倍的国之重器！
卡捷琳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无法理解。
李卫东，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他凭什么！
“对付德米特里这种贪婪的赌徒，t-72坦克只是开胃菜。”
李卫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将她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就算是把整个库兹涅佐夫设计局的专家名单给他看，也不足以让他赌上身家性命，去对抗一个来自莫斯科的克格勃少校。”
“必须让他看到一个他根本无法拒绝，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终极诱饵。一个足以改变他未来，乃至改变这个国家未来格局的恐怖可能性。”
李卫东看着卡捷琳娜苍白的脸。
“图-160，就是这个诱饵。”
“它告诉德米特里的，不是我能给他多少钱，而是我拥有着远超他想象的能量和渠道。连这种级别的国之重器我都能染指，那么保住他一个小小的边防上校，又算得了什么？”
卡捷琳娜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疯子的呓语。
可偏偏，这个疯子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让她发慌。
她终于明白，李卫东之前说的“给沃罗诺夫一点东西查”，是什么意思了。
他要让沃罗诺夫查到的，根本不是什么t-72坦克的交易。
他要让沃罗诺夫隐约“感觉”到，德米特里正在和一个神秘的东方势力，密谋染指帝国的战略轰炸机！
这已经不是叛国了，这是要把天给捅个窟窿！
在这样一桩“通天大案”面前，几辆坦克的走私，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而一旦沃罗诺夫对德米特里产生这种级别的怀疑，德米特里就真的百口莫辩，永无翻身之日。
他会被钉死在叛国的耻辱柱上。
到那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那个塞给他“图-160”纸条的人，真的拥有通天的能量。
“把纸条放回去。”
李卫东的命令传来。
卡捷琳娜颤抖着手，将那张致命的纸条重新卷好，塞回了香烟里。
她感觉自己刚刚触摸到的，不是一张纸，而是地狱的门票。
她看着李卫东，这个男人每一步都在刀尖上疯狂舞动，每一步都将赌注推向极致。
他不仅是个魔鬼，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赌徒。
而他们所有人，都是他桌上的筹码。
李卫东拿起那根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香烟，夹在指间，对着灯光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破绽。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
“伊万，去换衣服。”
“卡捷琳娜，记住你的台词。”
他转过身，推开房门，只留下一个让卡捷琳娜感觉无比陌生的背影。
“今晚，我们去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