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7”,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在李卫东的心里。
他立刻授权德米特里。
“钱不是问题,关系不是问题。”
“动用你所有能想到的,‘非常规’的手段。”
“我要那个人的全部资料,以及一个能把他带出来的方法。”
德米特里挂断电话,在自己安全屋的吧台前,倒了一整杯伏特加,一饮而尽。
烈酒烧灼着喉咙,他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常规手段,对“红石-7”毫无意义。
那里是帝国的核武器心脏,是战略火箭军和内务部队共同看管的铁桶。
想从那里捞人,靠钱?那是侮辱那里的守卫。靠官方身份?莫斯科的公文在那儿就是一张废纸。
唯一的钥匙,藏在帝国腐朽的骨髓里。
克格勃。
德米特里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慵懒的声音。
“德米特里?你这只西伯利亚的狼,居然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将军,我需要您的帮助。”德米特里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是他在克格勃时的老上司,一个如今在联邦安全局(FSb)当着顾问,每天靠着回忆和伏特加打发日子的老将军。
“说吧,除了炸掉五角大楼,我或许还能帮上点忙。”老将军的声音里带着自嘲。
德米特里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隐去了“龙国”和“芯片”,只说自己的老板,一位“对俄罗斯怀有善意的国际友人”,需要寻找一位对他的事业至关重要的科学家。
最后,他加上了关键的一句。
“事成之后,‘东方工业集团’愿意为将军您在日内瓦湖畔的退休生活,提供一份‘无法拒绝’的赞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东方工业集团……是那个把cIA当猴耍的李?”老将军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是的。”
“红石-7……你们的胆子比天还大。”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终,老将军像是下定了决心。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我给你们伪造一套身份:俄联邦原子能部的督查专员。”
“任务是去核查一份上世纪八十年代,早已被遗忘的核废料封存记录。”
“这是你们进入那座城市的唯一钥匙。”
老将军的声音变得无比严厉。
“听着,德米特里,你们只有48小时。一旦被驻地的军方发现身份有异,我也保不住你们。”
“明白。”
两天后。
一架灰色的安-26军用运输机,顶着西伯利亚的狂风,降落在“红石-7”外围的一座简易军用机场。
机舱门打开,一股能把骨头冻裂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卡捷琳娜和德米特里走下舷梯。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远处是高耸的铁丝网和冰冷的岗哨。荷枪实弹的士兵,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守卫着这片禁忌之地。
一辆军用吉普车,将他们带到了城市唯一的入口检查站。
一名身材魁梧如熊,眼神凶悍的少校指挥官,拦住了他们。
他接过德米特里递上的文件,只是草草扫了一眼,便扔回给他,眼神里充满了对莫斯科“官僚”的不信任和鄙夷。
“核查档案?上世纪的废纸?”
“我们这里只有铀,没有废纸!”
少校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死死地盯住了卡捷琳娜。
德米特里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
然而,卡捷琳娜却迎着对方的目光,微微一笑。
她上前一步,用一种比莫斯科播音员还要标准、还要流利的俄语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贵族气质。
“少校同志,我们理解您守卫边疆的辛苦,但我们执行的是原子能部维克托·伊万诺维奇副部长的直接命令。”
她轻轻报出了一个名字。
“如果您对我们的身份,或者对这份文件的真实性有任何疑问,您可以现在就接通战略火箭军总部的加密线路进行核实。”
“当然,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以及维克托副部长因此浪费的时间,都将由您个人承担。”
少校指挥官的脸色,瞬间变了。
维克托·伊万诺维奇,那个以脾气火爆和睚眦必报着称的实权人物,他当然知道。
他死死地盯着卡捷琳娜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平静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放行!”他最终不甘地挥了挥手。
吉普车驶入城市。
德米特里看着身旁面色平静的卡捷琳娜,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敬佩。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翻译了。
她是一把淬了火的,最锋利的刀。
城市内部,像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巨大监狱。
街道上行人稀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被时间磨平的麻木和警惕。
他们以核查档案为名,径直来到了城市的档案管理处。
那是一栋破旧的苏式小楼,门口挂着一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牌子——“图书馆”。
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旧纸张和灰尘的霉味扑面而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人,正背对着他们,踩在梯子上,默默地整理着最高一排的书架。
他的动作缓慢而机械。
他的胸前,挂着一个泛黄的身份牌。
上面用俄文,清晰地写着——
尼古拉·瓦维洛夫。
卡捷琳娜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她缓缓走上前,喉咙有些发干,用一种尽量平缓,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开口。
“瓦维洛夫教授……”
“我们是来……带您回家的。”
老人整理书籍的动作,停顿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从高高的梯子上,俯视着下方的两人。
灯光昏暗,照不清他满是褶皱的脸。
只能看到一双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几十年没有好好说过话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响起。
“家?”
“我的家,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