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监测站食堂吃过简单的早餐后,周凡和苏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用站里的卫星通讯设备。
当那熟悉的、代表信号连接的图标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稳定亮起时,周凡感到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微微发麻。他首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等待接通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电话被接起,传来母亲熟悉而急切的声音,背景里还有父亲紧张的询问。当周凡清晰地说出“妈,爸,是我,我没事,我们安全了”时,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回应和父亲如释重负的叹息。他们从新闻里知道台风“玛莉亚”的路径,一直联系不上周凡,已经担心得几天没睡好觉。简短却报平安的通话,抚平了远方亲人心头的褶皱。
接着,他们联系了研究所的林副研究员。林研究员听到他们的声音,惊讶之余是巨大的庆幸:“太好了!台风过后我们就试图联系你们,一直没信号,担心你们在观测点出事!人没事就好!船呢?数据呢?”
周凡简要说明了情况,提到船只受损但已初步修复,关键设备和数据硬盘安然无恙,虎头礁的观测数据已经打包保存在硬盘里,并告知了他们目前所在监测站的位置。林研究员连声道好,叮嘱他们先好好休整,数据和船只情况稍后详细沟通,并会立即将他们的安全消息告知陈老和其他相关人员。
然后是与NGo的董女士和“天际线”品牌的陈婧总监。双方都因为他们的失联而焦虑,得知他们安全后,都表达了由衷的欣慰,并让他们不必着急工作,先恢复身体和处理好船只问题。
最后,周凡登录了久违的社交媒体和视频平台账号。未读消息和评论的数量惊人,大多是在台风新闻后询问他们安危的粉丝留言。他斟酌片刻,发布了一条简单的文字动态:
“各位朋友,我们安全。‘远舟号’与我们一起经历了台风‘玛莉亚’,有些损伤,但人船无恙。目前在一处监测站休整。感谢所有人的牵挂。海洋教会我们敬畏,也让我们更珍惜每一次平安的相遇。详情容后禀报。周凡、苏念、元宝。”
动态发出后不久,评论区便被潮水般的祝福和 relieved 的感叹淹没。那种被遥远陌生人真诚牵挂的感觉,让周凡和苏念心中暖流涌动。
信号的回归,不仅仅是通讯的恢复,更是与原有生活、工作、情感网络的重新连接。它像一道道无形的线,将孤岛经历中那种极致的、剥离式的生存状态,与他们作为社会人的多重身份和责任,重新缝合起来。
下午,监测站的技术员小伙带着工具,和周凡一起,对“远舟号”进行更全面的检修。有了专业的工具和场地,一些在孤岛上无法处理的细节问题得到了解决:侧支索被重新张紧校准,桅杆的微小歪斜被修正,那扇舱门的铰链被彻底更换,船体一些细微的渗水点被找到并密封。吴站长甚至慷慨地提供了一些备用零件和油漆。
检修过程中,周凡也从技术员和吴站长那里,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这片海域的信息:航道上船只往来的大致规律,其他岛礁的分布与状况,监测站的主要工作(气象、水文、部分生态监测),以及那艘“海丰号”弃船更详细的历史和可能的污染风险评估计划。
信息的流动是双向的。周凡也分享了他们在虎头礁的观测发现(特别是水温异常和局部白化),以及之前在翡翠群岛和沿途的见闻。吴站长对此很感兴趣,表示有些数据可以与他们的监测数据互为补充印证。
傍晚,检修暂告一段落。“远舟号”虽然伤痕依旧可见(比如那道凹痕需要日后进坞彻底修复),但主要的安全隐患已排除,航行能力恢复。站在监测站的码头上,看着夕阳中那艘熟悉的白色帆船,周凡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它既是需要呵护的伤者,也是即将再次载他们起航的、可靠的伙伴。
信号的回归,带来了安定,也带来了对未来的重新规划。是就此折返,回大陆进行全面修整?还是利用监测站的便利,稍作休整后,继续未完成的航程,前往翠螺礁,完成与研究所的约定?
这个决定,需要他们好好商议。但至少,在做决定时,他们不再是与世隔绝的漂流者,而是信息充分、连接通畅的现代航行者。信号的回归,给了他们选择的底气和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