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公爵府的庭院里只有廊下两盏宫灯亮着,光透过薄纱,在青砖上洒下淡淡的圆影。陆寒州立在阶前,玄色劲装的领口束得紧,腰上系着那柄随他征战北境的长剑,剑鞘上的铜饰在微光里泛着冷光。他没穿官服,整个人像柄收了刃却藏着杀气的刀,连呼吸都比平日沉。
“墨痕。” 他开口,声音压得低,没半点多余的情绪。
黑影从廊柱后闪出,单膝跪地,墨色衣摆贴在地上,没扬起半分尘:“属下在。”
“按计划来。” 陆寒州的目光扫过东厢房 —— 那里是陆沉星的住处,窗纸还暗着,“今日,得让萧氏知道,有些底线碰不得。”
墨痕抬头,眼底映着宫灯的光:“属下定不辱命。” 话音落,身影已融进院外的晨雾里,快得像道风。
第一击:朝堂暗刃
勤政殿的金砖冷得渗人,皇帝坐在鎏金御案后,手里捏着北境军务奏疏,眉头皱得紧。殿内站着的都是核心重臣,萧贵妃的兄长萧明远(吏部尚书)也在,青色官服的袖口沾着点朝露,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起初议北境粮草的事,陆寒州没吭声,只站在末位,手按在腰间的剑鞘上,指节泛白。直到萧明远身边的王侍郎站出来,捧着笏板躬身道:“陛下,北境毒草案,说到底是商贩贪心,几个地方官只是失察,不如从轻发落,也好让他们戴罪立功。”
这话刚落,陆寒州往前迈了一步。玄色朝服的下摆扫过金砖,没带声息,却让殿内瞬间静了。他没拿奏章,只抬眼看向皇帝,声音沉得像撞钟:“陛下,臣有几句话说。”
“北境查获的毒草,足有五十车,寻常商贩哪有这么大的运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侍郎发白的脸,“臣查过,那些商贩的账上,每月都有一笔‘不明银钱’,源头指向帝都的‘益和堂’—— 也就是安远伯府的产业。”
殿内一阵骚动,几个老臣互相递了个眼色。陆寒州没停,继续道:“更要紧的是,这些毒草的用法,跟三年前黑山矿场的试药一模一样。臣找到两个从矿场逃出来的孩子,他们说,当年抓他们去试药的人,腰上都系着‘萧’字令牌。”
他没提 “萧贵妃”,却字字都往萧氏身上扎。皇帝手里的奏疏 “啪” 地掉在御案上,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王侍郎,你刚才说‘失察’?这也是失察?”
王侍郎 “扑通” 跪在地上,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连话都说不完整:“陛、陛下,臣…… 臣不知……”
萧明远站在旁边,手指攥着笏板,指节泛白,却不敢替他说话 —— 他知道,陆寒州手里要是没实据,绝不会在殿上开口。
第二击:市井声浪
几乎是勤政殿里动静刚起,西市的 “聚贤楼” 已经炸开了。
说书先生的醒木 “啪” 地拍在桌上,惊得满座茶客都抬头。他捋着山羊胡,声音提得高:“列位客官,今日咱不说三国,说段真事 —— 北境有座黑山,山里藏着吃人的矿场!那些黑心人,抓了孩子去试药,有的孩子疯了,有的没了命……”
这话一出,茶客们瞬间炸了锅。穿短打的货郎放下手里的担子,凑过去问:“先生,真有这事?”
“怎么不是真的!” 说书先生压低声音,像是怕人听见,“我听边军的兄弟说,那些人背后有大人物撑着,连帝都的勋贵都沾了边!”
邻桌的春桃(换了身粗布衣裳,扮成买针线的姑娘)悄悄把一锭银子塞给茶楼掌柜,附耳道:“掌柜的,刚才那些话,多让伙计往其他坊市传传 —— 就说‘益和堂’的药材,都是用那些毒草做的。”
掌柜的掂了掂银子,眼睛亮了:“姑娘放心,包在我身上!”
没到午时,帝都的大街小巷都在说 “萧氏试药”“安远伯府黑心”。卖菜的阿婆跟买主嘀咕:“难怪前阵子‘益和堂’的药那么贵,原来是用毒草做的!”;私塾先生教孩子认字时,都忍不住加了句:“做人不能学那些黑心勋贵,害了孩子要遭天谴的!”
沈清辞坐在府里,听秋菊回来禀报这些,手里捏着帕子,嘴角没笑,却松了口气 —— 民心这东西,平时看不出来,真闹起来,比任何奏章都管用。
第三击:血印密折
午后的阳光刚过正午,京畿卫戍的士兵突然围住了安远伯府名下的 “恒通货栈”。领头的是陆寒州的老部下张都尉,银色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手里举着陆寒州的手令:“奉京畿卫戍副指挥使令,稽查走私,所有人不许动!”
士兵们冲进去时,货栈的伙计还在搬箱子,见了甲胄吓得腿软。张都尉掀开最里面的一个木箱,里面不是布料药材,而是一叠叠画着弩机的图纸,还有几封封蜡的信 —— 信上的火漆是北戎的狼图腾!
“把这些都封了,带回去!” 张都尉喝了声,士兵们立刻拿油纸把图纸和信包好,动作快得没给人销毁的机会。
与此同时,勤政殿里,内侍捧着一份盖着血手印的密折,颤巍巍地递给皇帝。“陛下,北境六名将领联名递的密折,说是…… 事关重大,必须亲手呈给您。”
皇帝拆开密折,越看脸色越沉,指节捏得密折边缘发皱。密折上写得清清楚楚:安远伯每年克扣北境军饷二十万两,倒卖军粮给北戎,甚至把边防布防图偷偷送出去 —— 后面还附了账本的抄件,每一笔都记着日期和经手人。
“反了!真是反了!” 皇帝猛地把密折摔在御案上,鎏金的镇纸都震得跳了起来,“传朕的旨意!安远伯府抄家!萧明远停职查办!御林军去凤仪宫,把萧贵妃…… 禁足!没朕的话,任何人不许见她!”
咆哮声从勤政殿里传出来,连殿外的麻雀都惊得飞了。
夜落:余波未平
傍晚时,安远伯府的朱红大门外,御林军排得整整齐齐,银色甲胄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府门被贴上了明黄的封条,上面写着 “奉旨查封” 四个大字,几个丫鬟仆役抱着包袱哭着出来,却被御林军拦在门外:“陛下有旨,府中人等不许离开!”
凤仪宫更是静得吓人,宫门外加了两倍的侍卫,每个进出的内侍宫女都要搜身。萧贵妃坐在凤榻上,金步摇掉在地上,红色宫装的裙摆皱得乱,却没人敢替她捡 —— 她知道,陆家这一次,是真的要把萧家逼到死路了。
公爵府里,气氛却没松。沈清辞把府里的仆役都叫到廊下,语气严肃:“最近别出去闲逛,有人问府里的事,就说不知道。夜里巡逻的人,每半个时辰换一次班,不许偷懒。”
仆役们齐声道:“是,夫人!”
陆沉星站在书房门口,看着陆寒州对着舆图发呆。他犹豫了一下,走进去,小声问:“父亲,北境的边防,真的像密折里写的那样吗?”
陆寒州回头,看着儿子眼里的认真,没像往常那样敷衍。他指着舆图上的黑山,声音缓了点:“以前是,以后不会了。你要记住,不管是打仗还是做事,都得有实据,不能只靠嘴说。”
陆沉星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 —— 他好像突然懂了,父亲今天的雷霆手段,不是莽,是早把所有证据都攥在了手里。
夜色渐深,陆寒州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安远伯府的方向 —— 那里还亮着灯,是御林军在查抄账目。沈清辞走过来,把一件厚披风披在他肩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轻轻攥了攥:“外面冷,别站太久。”
陆寒州没回头,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指尖:“没事,得盯着点。萧氏还有余党,没那么容易垮。”
窗外的月亮躲在云里,只漏出点微光。沈清辞靠在他身边,看着书房里的烛火晃,心里清楚 —— 这场反击只是开始,萧氏的余党还在暗处,帝都的风浪,还没停。但她不怕了,有陆寒州在,有这个越来越稳的家在,再大的风,他们都能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