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令人窒息的黑暗。
失去了夜视装备，仅凭肉眼在崎岖不平、毫无光照的高原山地间狂奔，每一步都如同踏在深渊边缘。
身后的枪声稀疏而盲目，敌人同样变成了“瞎子”，但数量优势依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刘子阳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引领着小队在山石与积雪间穿梭。
他不断发出简短的口令和手势，调整着队伍的方位。
“左转，避开那片冰面！”
“低头，有断崖！”
“加速，穿过这片开阔地！”
每一次指令都精准无误，如同在脑中构建了一幅精确的地图。
队员们无条件信任着他，紧紧跟随。
元灵儿和两名伤兵咬紧牙关，透支着体力，拼命跟上队伍。
（不能掉队……绝对不能！）
后背的伤口在奔跑中撕裂般疼痛，但她一声不吭。
（已经连累队长折返救援，绝不能再成为累赘！）
肾上腺素在飙升，支撑着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
不知道跑了多久，翻过多少道山梁，身后的枪声和追兵似乎被暂时甩开了。
前方，一片更加浓重的、由巨大岩石构成的阴影出现在视野里。
那是刘子阳之前选定的临时隐蔽点——一个天然形成的、入口极其隐蔽的岩洞。
“到了！注意警戒！”刘子阳压低声音，打了个手势。
小队迅速散开，占据洞口周围的有利位置，枪口指向来路。
刘子阳则闪身进入洞内。
“子阳哥！”
“刘先生！”
黑暗中，传来唐晓柔带着哭腔的惊呼，以及宋雨霏、苏婉清如释重负的声音。
留守的第二小组队员打开了战术手电——这是少数依靠物理开关、未受Emp影响的装备之一。
昏暗的光线下，三个女孩蜷缩在洞壁旁，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
显然，刚才远处的爆炸、激烈的枪声，以及那瞬间席卷一切的诡异电磁脉冲，都让她们受惊不小。
“没事了，暂时安全了。”刘子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唐晓柔颤抖的肩膀。
（她们吓坏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愧疚和怜惜。
但此刻，没时间安抚。
“清点人数，检查伤员。”刘子阳对留守的队员下令。
很快，结果出来。
突围小队，算上刘子阳和元灵儿，目前还剩十四人。
阵亡三人，重伤一人（大腿中弹，失血较多），轻伤若干（包括元灵儿）。
损失惨重。
尤其是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电子设备，前途更加渺茫。
“队长，重伤员需要立刻手术取出弹头，否则……”医疗兵检查完伤者情况，语气沉重。
刘子阳看着那名因失血和疼痛而意识模糊的队员，眉头紧锁。
在这种环境下进行手术，风险极大，而且他们没有时间停留。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绝非自然的震动，从脚底传来。
很轻微，像是某种大型通风或管道系统在低负荷运转。
刘子阳脸色猛地一变！
（地下！）
他猛地趴倒在地，将耳朵紧紧贴向冰冷粗糙的岩石地面。
（有声音！不是自然震动！是……脚步声？还有……金属摩擦声？）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个岩洞，并非完全天然！
它很可能与零号基地庞大的地下设施，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极其隐秘的连通结构！
比如……维护通道，或者应急通风管道！
理事会那帮疯子，在发动地面和空中攻击的同时，竟然还试图从地下渗透！
“有敌人！地下！”刘子阳猛地抬起头，低吼道，“准备战斗！”
所有队员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洞穴深处那一片黑暗。
重伤员也被迅速转移到最内侧的角落，由一名队员持枪保护。
唐晓柔三人被紧紧护在身后。
“灵儿，你带两个人，守住洞口，防止地面追兵！”
“其他人，跟我来！”
刘子阳端起上了刺刀的步枪，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刺破黑暗，小心翼翼地向着洞穴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那股微弱的震动和隐约的声响就越发清晰。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属于机械的金属和机油气味。
果然，在洞穴最深处，一个原本被巧妙伪装成岩石、如今却露出一条缝隙的合金挡板，出现在众人面前！
缝隙后面，是幽深向下、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阶梯！
声音正是从下方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他们上来了！）
刘子阳眼神一寒，打了个手势。
两名队员立刻上前，无声地移开挡板。
一股带着地下设施特有气味的冷风涌出。
下方是一条狭窄的、布满各种管道和线缆的维护通道，仅能弯腰前行。
“滋滋……A组报告……已抵达预定区域……未发现抵抗……”
模糊的、带着电流杂音的英语从下方传来。
（是理事会的人！他们已经渗透进来了！）
没有犹豫！
“打！”
刘子阳低吼一声，率先将枪口探入通道，扣动扳机！
“哒哒哒！”
子弹如同泼水般向下倾泻！
“呃啊！”
“敌袭！小心！”
下方顿时传来几声惨叫和惊慌的叫喊。
紧接着，密集的子弹从下方反射上来，打在通道口溅起一连串火花！
双方在这条狭窄得令人窒息的地下通道里，展开了惨烈无比的近距离交火！
通道太窄了，根本无法展开战术队形。
几乎就是面对面的对射！
每一次探头，都可能是最后一次呼吸！
子弹打在金属壁和管道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跳弹四处横飞，更加危险！
一名队员刚打空一个弹匣，缩回头换弹，就被一颗跳弹击中肩胛，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手雷！”下方传来吼声。
一枚冒着烟的手雷被扔了上来！
“小心！”
刘子阳眼疾脚快，一脚将手雷踢飞回去！
“轰！”
手雷在通道下方爆炸，气浪和破片席卷而过，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
“压制他们！不能让他们上来！”
刘子阳嘶吼着，手中的步枪不断点射，精准地封锁着下方的空间。
其他队员也拼死开火，用火力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通道内血肉横飞，惨叫声、枪声、爆炸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几乎让人窒息。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纯粹比拼勇气、反应和运气的血腥消耗战！
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
岩洞入口处。
元灵儿紧张地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同时，洞穴深处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激烈枪声和爆炸声，也让她心急如焚。
（队长他们……）
她知道那里的战斗有多么残酷。
唐晓柔、宋雨霏、苏婉清紧紧靠在一起，听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厮杀声，吓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唐晓柔。
她所在的角度，恰好能透过缝隙，隐约看到通道口那闪烁的枪火，以及偶尔溅射出来的、温热的液体。
她甚至能看到一名受伤的队员被拖下来时，那惨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迹。
“呕……”
她忍不住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这就是……战斗吗？）
（这就是……子阳哥每天面对的世界吗？）
如此血腥，如此残酷，如此……直接地剥夺生命。
她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战争片，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直到此刻，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枪声，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看到那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变成冰冷的尸体……
她才真正明白，和平的日常是多么珍贵，而刘子阳他们所背负的，是多么沉重的东西。
宋雨霏紧紧搂着唐晓柔，自己的脸色也同样苍白。
苏婉清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但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了我们……值得吗？）
一个巨大的疑问，压在她们心头。
——
通道内的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子弹几乎打光。
双方都杀红了眼。
“没子弹了！”
“上刺刀！”
刘子阳率先卸下打空的弹匣，“咔哒”一声将雪亮的刺刀卡上枪口。
其他还能战斗的队员也纷纷效仿。
“为了基地！”
“杀！”
不知谁喊了一声，幸存的五六名队员，如同下山的猛虎，顺着通道猛扑下去！
下方，同样子弹耗尽的理事会渗透队员，也嚎叫着迎了上来！
狭窄的通道内，瞬间变成了冷兵器的修罗场！
刺刀捅入人体的闷响。
枪托砸碎骨头的脆响。
临死前的惨嚎。
愤怒的咆哮。
在这里，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只有你死我活！
刘子阳如同战神附体，手中的步枪带着刺刀，化作死神的镰刀。
每一次突刺，都精准地找到敌人的要害。
每一次格挡，都蕴含着千钧之力。
他体内的抗体似乎也在这种极致的杀戮中微微躁动，让他的反应和力量更胜平时。
但敌人同样悍不畏死，而且人数占优。
一名队员在刺倒一名敌人后，被侧方捅来的刺刀贯穿了腹部，他怒吼着抱住敌人，一起滚下了更深处的黑暗。
另一名队员则被数把刺刀同时刺中，壮烈牺牲。
战斗残酷到了极点。
最终，当刘子阳用最后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将最后一名敌人的头颅几乎砸碎时。
通道内，终于暂时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鲜血从伤口和尸体上汩汩流出的声音。
刘子阳拄着步枪，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
他环顾四周。
还能站着的，包括他自己，只剩下了四个人。
而且人人带伤。
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几乎堵塞了通道。
浓稠的血液汇聚成小小的溪流，沿着阶梯缓缓流淌。
（赢了……暂时。）
他喘着粗气，感受着体力的大量流失和身上多处伤口的刺痛。
（但这只是开始。）
（理事会既然能派出一支渗透小队，就能派出第二支，第三支……）
他抬起头，望向通道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神冰冷而疲惫。
基地的地下，已经不再安全。
他们的逃亡之路，因为这次意外的地下遭遇战，被迫画上了一个血腥的休止符。
而更大的危机，或许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