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柏羽就醒了。
知青点的土炕还带着夜寒,他摸黑穿上打补丁的蓝布褂,从床底拖出个竹筐。
筐沿缠着半圈麻绳,是陈俊英昨天帮他修补的,说 “装黏土得结实点”。
窗外的天还蒙着层墨色,只有几颗残星挂在天边,院坝里的积雪还没化透,踩上去发出 “咯吱” 的轻响。
“柏羽,这么早去哪?” 隔壁床的陈俊英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起来,军绿色外套的袖口磨出了毛边。
“去西坡找黏土,改良犁具得用黏性好的土打底。”
柏羽压低声音,把竹筐挎在肩上,“你接着睡,我中午就回来。”
陈俊英 “嗯” 了一声,又倒回被窝,很快响起均匀的鼾声。
出了知青点,田埂上的露水打湿了布鞋,冷得柏羽脚趾发麻。
他沿着西坡的小路往废弃砖窑走,路边的野草沾着霜花,在微光中泛着白。
这座砖窑闲置两年了,去年夏天暴雨冲垮了半边窑顶,之后就再也没人来过,成了野兔和麻雀的藏身地。
越靠近砖窑,杂草越茂密。
半人高的狗尾草和苍耳子把窑口遮得严严实实,只有走近了才能看见黑黢黢的窑洞。
柏羽拨开野草,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窑口的砖墙上爬满了青苔,砖缝里还卡着几片干枯的树叶。
他深吸一口气,提着竹筐走了进去。
窑内比外面暗得多,只有顶部破洞透进几缕微光,照亮了满地散落的碎砖块,走路时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倒。
【滴 —— 环境扫描启动。】脑海里响起 007 的机械音,眼前弹出淡蓝色的虚拟界面,窑内的结构清晰地显示出来。
【检测到北侧墙角存在高密度物体,疑似粮食。数量:15 袋,袋身印有‘红旗公社救济粮’红色字样。单袋重量约4斤,总重量预估60斤。】
界面上,北侧墙角亮着醒目的红色光点,与他昨晚画的草图位置完全吻合。
柏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借着微光往北侧走。
碎砖块硌得脚底生疼,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尖锐的砖角,终于看清了那堆粮食。
15 个粗麻布口袋整齐地堆在墙角,袋口用麻绳扎得紧实,上面 “红旗公社救济粮” 的红字虽然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
每袋粮食都鼓鼓囊囊的,凑近了能闻到糙米特有的香气,这正是全队社员盼了许久的救命粮!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树枝,在粮食堆旁的砖缝里轻轻刻了个 “羽” 字.
这是原主的名字,也是他留下的隐蔽标记。
刚刻完,突然听到窑口传来 “哗啦” 的杂草响动,紧接着是林晚秋的声音,尖锐中带着警惕:“谁在里面?出来!”
柏羽心里一紧,迅速躲到旁边一根粗壮的窑柱后。
这根窑柱是支撑窑顶的关键,直径有碗口粗,刚好能挡住他的身影。
他抓起地上的几根干柴,塞进竹筐里,装作弯腰捡柴的样子,故意弄出 “沙沙” 的声响。
林晚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手里握着根木棍,每走一步都用木棍拨弄地上的碎砖,眼神锐利地扫过窑内的每个角落。
当她的目光落在柏羽身上时,脚步顿住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柏羽,少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找黏土?西坡哪块地没有黏土,用得着跑到这废弃砖窑来?”
她快步上前,木棍指着柏羽的竹筐:“你根本就是在查我藏粮的地方!把筐打开,我倒要看看你装的是什么!”
说着就伸手去抢竹筐,指甲几乎要刮到柏羽的手背.
她早就怀疑柏羽盯着自己的藏粮,昨天听说他要去修磅秤,更是坐立难安,今天一早特意绕路来砖窑查看,没想到真撞见了他。
柏羽往后退了两步,紧紧护住竹筐:“晚秋姐,话可不能乱说。队里等着改良犁具,我找黏土有什么错?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筐里,除了干柴就是泥土,哪有别的东西?”
他故意把竹筐往她面前递了递,里面确实只有几根干柴和几块沾着土的碎砖。
林晚秋盯着竹筐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可心里的怀疑却没减少。
她知道柏羽心思缜密,上次地图的事就被他摆了一道,这次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满是威胁,“有些事不是你该碰的,小心引火烧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社员的吆喝声,顺着窑口的破洞飘进来:“林晚秋!李队长找你对账!救济粮的账还没清呢,赶紧回队里!”
这声音像救星,柏羽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林晚秋笑了笑:“晚秋姐,队长找你,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再去别处找找黏土。”
说完,他转身就往窑外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林晚秋想追,可队长对账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她知道不能再耽搁.
救济粮的账本来就是假的,要是李建国起了疑心,麻烦就大了。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柏羽的背影消失在窑口,手里的木棍被攥得 “咯吱” 响,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王柏羽,一次次坏她的事,再留着他,迟早会把自己的底都掀出来!
必须想个办法,除了他!
柏羽走出砖窑,心脏还在 “砰砰” 直跳。
他没敢直接回队里,而是绕到砖窑后面的山坡上,借着野草的掩护往窑口看。
林晚秋果然没追出来,只是站在窑口四处张望,像是在确认有没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甘心地转身,朝着队里的方向走去,脚步又急又快。
【滴 —— 危机解除。】 007 的机械音响起,【林晚秋敌意指数升至 90%,存在潜在威胁。建议加快计划推进,避免单独与林晚秋接触。】
柏羽靠在树干上,喘了口气,刚才在窑里,他清楚地看到林晚秋眼底的狠意,那不是普通的威胁,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钱监测器,还好没被发现。
现在已经确认了救济粮的位置,林晚秋的交易计划也摸清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大家自己发现这些被藏起来的救济粮了。
他想起苏家空荡荡的粮袋,想起苏母肿得老高的脚踝,心里的决心更坚定了。
绝不能让林晚秋带着赃款溜走,绝不能让原轨迹里苏家的悲剧重演。
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田埂上,融化了露水。
柏羽路过苏家的土坯房,看到苏晓梅正背着竹筐往山上走,筐里装着挖野菜的工具。
她看到柏羽,停下脚步,小声问:“柏羽哥,粮的事…… 有消息了吗?”
柏羽笑了笑,比了个 “放心” 的手势:“快了,再等等,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苏晓梅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回到队里,李建国正在晒谷场等着他,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去:“柏羽,粮站的张主任催你去修磅秤呢,说下午就得用。”
柏羽心里一动,修磅秤正好能近距离接触张富贵,说不定能摸清他和林晚秋的交易细节。
“好,我这就去。” 他放下竹筐,转身往公社方向走,脚步轻快了许多。
离周六越来越近,离真相也越来越近了。
林晚秋站在知青点的门口,远远看着柏羽的背影,手里悄悄攥着个小纸包。
里面是她昨天从公社卫生院偷偷拿的安眠药,原本想混在柏羽的饭里,让他睡上一天,没想到今天在砖窑撞见了他。
她把纸包塞进衣兜,眼神阴鸷。
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周六交易前,一定要让王柏羽彻底消失!
西坡的风掠过废弃砖窑,卷起地上的碎砖块,发出 “哗啦啦” 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