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离去后,韩信并未因与汉王达成默契而松懈,反而更加勤勉。他深知,无论未来是与刘邦合作还是另谋出路,自身实力才是根本。他坐镇谯县,如同一个精密仪器的操控者,将一道道政令、军令发往新得的七城之地。
整军经武,汰弱留强。
新附的降卒数量已超过他原有的芒砀山嫡系。韩信命麾下得力干将周海与李必负责整编事宜。将所有士卒重新登记造册,按年龄、体格、技艺严格筛选。精壮骁勇者,补充入锐士营与守山营;次者编为辅兵,负责运输、筑城等务;老弱不堪战者,则发放钱粮,遣归田亩,以充实户籍。此举虽短期内削弱了纸面兵力,却极大地提升了军队的整体质量与战斗力。
选派官吏,安抚地方。
地盘扩张,治理成了首要问题。韩信启用了在芒炮山时期就表现出管理才能的原流民首领孙守仁,以及在新附城邑中主动投效、素有清名的几位文士,如原酂县书佐陈牧,任命他们为各县令、丞,负责恢复民生,审理诉讼,征收赋税(暂定极低税率)。他严令各级官吏,务必秉公执法,不得扰民,并派出巡按使者,暗中查访,确保政令畅通,民心归附。
巩固城防,广积粮秣。
韩信深知项羽反扑的威胁始终存在。他命熟悉土木工程的将领骆甲负责督导各城防务,加固城墙,增修敌楼,储备滚木礌石。同时,利用新得城邑的府库积蓄和今秋征收的部分粮赋,大规模囤积粮草,并设立常平仓,在青黄不接时平价售粮,既稳定民心,也备战备荒。
这一系列举措有条不紊地推行,使得原本因战乱而动荡的七城之地,竟在短短一两个月内,迅速恢复了秩序,显现出难得的生机。韩信的治政之才,初露锋芒。
这一日,韩信正在谯县府衙与孙守仁、陈牧等人商议春耕事宜,亲卫来报,称府外有两位士子求见,自称颖川人士,慕名来投。
韩信心中一动,颖川乃名士辈出之地。他即命请入。
来者二人,一高一矮,皆着青衫,虽风尘仆仆,却难掩其不凡气度。高者年约三旬,面容清瘦,目光灵动,自称蒯彻(历史人物,着名辩士、谋士);矮者稍显年轻,神色沉稳,自称随何(历史人物,汉初着名说客)。
“颖川鄙士蒯彻、随何,久闻将军仁德布于淮泗,威名震于楚汉,特不远千里,前来相投,愿效犬马之劳!”二人躬身行礼。
韩信打量二人,见其谈吐不俗,心中已有几分欢喜,但亦存考较之心,便问道:“二位先生远来辛苦。如今天下纷扰,刘项相争,信僻处一隅,自保尚且艰难,不知二位何以教我?”
蒯彻微微一笑,率先开口,声音清越:“将军过谦矣!彻观将军,初据芒砀,不显山露水,乃潜龙在渊;时机一至,则雷霆出击,连下七城,此飞龙在天之始也!如今据淮泗之利,拥精兵万余,虽暂不及刘项,然举足轻重,已可左右大局!刘项之成败,或系于将军一念之间!”
此言可谓石破天惊,直指韩信内心深处那不甘人下的野心。韩信面色不变,淡然道:“先生言重了。信乃楚臣,保境安民而已,何敢妄言左右天下?”
随何接口道,语气更为沉稳:“将军,当今天下,项羽暴而众叛,刘邦弱而人附。然项羽之暴,其势难久;刘邦之弱,其心难测。将军据形胜之地,拥熊虎之师,正当坐观成败,收取渔利。岂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
蒯彻更进一步,目光灼灼:“将军之才,远在刘项之上!何必屈居人下?若能南连九江王英布,北结齐地田横,西抚汉王暂结盟好,养精蓄锐,待时而动。一旦刘项两败俱伤,则将军提劲旅而出,传檄以定天下,霸业可成,何必仰人鼻息,求一诸侯之位耶?”
这番话,几乎已是明目张胆地劝进!听得一旁的孙守仁、陈牧等人脸色微变,不敢作声。
韩信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蒯彻、随何之论,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大胆直接。此二人,确为洞悉时局、见识非凡之士!
然而,韩信深知时机远未成熟。他压下心头的悸动,面色沉静,对二人道:“二位先生之高论,令信茅塞顿开,受益匪浅。然信德薄才鲜,安敢望非分之位?当前要务,仍在固本培元,保境安民。二位先生大才,若肯屈就,信愿拜为军中客卿,参赞军机,早晚请教,不知意下如何?”
他并未立刻采纳其激进之策,却也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和充分的尊重。
蒯彻与随何对视一眼,知韩信心有定见,非轻易可说动,但其态度谦恭,志向远大,正是可辅之主。二人当即躬身:“蒙将军不弃,彻、何愿效绵薄之力!”
自此,韩信麾下再添两位重要谋士。潜龙之侧,已有风云汇聚之势。他内修政理,外纳贤才,根基日益稳固,只待那决定天下命运的关键时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