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县城下的溃败,如同雪崩般无可挽回。周勃在亲卫死士的拼死护卫下,勉强冲出混乱的战场。回首望去,漫山遍野皆是丢盔弃甲的汉军士卒,以及如同虎入羊群般肆意冲杀的麦军骑兵。那面象征着他权威的帅旗,早已不知所踪。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周勃强行压下,脑中飞速盘算着生路。向东是彭城,韩信的腹地;向北是彭越的活动区域,危机四伏;向南,是韩信起家的淮泗核心区,谯县、蕲县等重镇皆在其牢牢掌控之中;唯一的缺口,似乎只有向西南方向,穿过尚未被战火完全覆盖的空白地带,逃向沛郡乃至梁地(原魏国故地),以期与刘邦的主力取得联系。
“收拢溃兵!向西南,往城父、郸县方向退!快!”周勃嘶哑着下令,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他知道,这条路同样艰险,但已是唯一的选择。
陈胥的骑兵在追击三十余里,俘获大量器械、旗帜后,便下令收兵。他谨记“归师勿遏”之理,他的任务已超额完成。
留县城内,柴武在狂喜中保持着清醒,一边清理战场、救治伤员,一边火速向彭城报捷,并派出信使联络陈胥与栾布。
...
彭城,麦政公府。
捷报传来,满堂欢庆。韩信当即下令厚赏三军,尤其是柴武、陈胥、栾布三位将领。
赏功之后,便是扩大战果的议策。
尉缭子笑道:“周勃溃败,如丧家之犬。然其若与刘邦主力汇合,仍是心腹大患。当趁其病,要其命!”
韩信走到沙盘前,目光如炬。周勃的溃退方向在他的预料之内。
“周勃残部正向西南溃逃,意图经城父、郸县,逃往沛郡或梁地。”他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条狼狈的路径,“其军心已散,建制已乱,正是穷追猛打,永绝后患之时!”
他迅速下达一连串命令,构筑起一张天罗地网:
“命陈胥!骑兵主力立刻出发,发挥机动力优势,绕过溃兵主力,抢先南下,控制城父以南、睢水沿岸!不必与之硬拼,但要像驱赶羊群一样,将其主力向西南方向的预设战场挤压,并坚决阻止其南渡睢水,窜入我谯郡、蕲县腹地!”
“命柴武!留县守军立刻进行紧急整编,所有尚可作战者,由他亲自率领,汇合部分骑兵,组成追击兵团,尾随周勃溃兵之后,保持高压,不断消耗其有生力量,驱使其无法停留整顿!”
“命睢阳守军!”韩信的手指重点在睢阳城上,“分出一万精兵,由骁将统领,急速南下,攻取郸县!抢占此地,便可与陈胥骑兵形成夹击之势,彻底堵死周勃向西南逃往沛郡的最佳路径!”
“再命栾布!”韩信的目光投向在敌后活动的栾布,“令其放弃对下邑的牵制,立刻率部向西北方向运动,目标栗县(位于睢阳以北,梁地边缘)!在此处构筑防线,广布疑兵,做出切断周勃逃入梁地之路的姿态,并从北面施加压力!”
这是一个立体、多路的围歼部署。陈胥封锁南线并驱赶,柴武尾随追击,睢阳部队西出堵截,栾布北面威慑。周勃的残军被压缩在一个越来越小的三角区域内。
“随何,”韩信看向典客,“你再辛苦一趟,持我亲笔信与留县大捷战报,速往英布处。告知他周勃已败,邀其共击刘邦!若再观望,刘邦下一个目标必是九江!”
“诺!”
“传令彭越,令其加大在南线活动力度,威胁汉军侧后,牵制刘邦可能派出的援军。”
...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对周勃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他率领残部狼狈向西南逃窜,身后柴武的追兵如影随形,不时扑上来咬一口。好不容易接近城父,却发现南面睢水沿线已被陈胥的骑兵游弋控制,渡河无望。
更致命的打击来自西面。睢阳出动的一万麦军精锐,行动迅猛,抢先一步攻占了防御空虚的郸县!当周勃残部饥肠辘辘、人困马乏地赶到郸县附近时,看到的是城头飘扬的“麦”字旗和严阵以待的守军。
西进沛郡的道路被硬生生斩断!
与此同时,北面传来消息,有一支麦军(栾布部)正在栗县一带活动,声势不小,似乎要断其北上梁地之路。
周勃和他的残军,被彻底困在了一个以城父和郸县为底边,北至栗县方向的狭小区域内。南有睢水与陈胥骑兵,西有郸县坚兵,东有柴武追兵,北有栾布威胁。
“天亡我也……”副将面如死灰。
周勃望着周围一张张惶恐绝望的脸,看着因饥饿和疲惫而步履蹒跚的士卒,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突围无望,死战无力。
这时,柴武派来的使者到了,带来了韩信的劝降书:放下武器,可保性命无忧。
是夜,汉军大营中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部分将领主张宁死不降,部分则认为已无路可走。最终,在灌婴也沉默不语的情况下,周勃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翌日清晨,在郸县城东的原野上,包括周勃、灌婴在内的剩余约四万汉军残部,卸甲弃戈,向柴武和陈胥的联军投降。
至此,周勃的十五万东征大军,除极少数溃散逃脱外,主力全军覆没,主帅及大将皆被俘。汉麦战争的第一阶段,以麦国一场辉煌而彻底的胜利告终。
消息传回彭城,举城欢腾。韩信站在沙盘前,看着代表周勃军团的标记被彻底移除,神色沉静。他知道,俘虏周勃,如同斩断了刘邦最坚实的一条臂膀。接下来,中原的核心战场,他与汉王刘邦的正面较量,即将迎来最高潮。而此刻的麦国,军民信心已达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