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渠水攻的捷报与墨雪的密报,几乎同时送达咸阳。
韩信先接到了南征军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当听到“水龙破障,三江口克,南越水师尽殁,陆寨已破,吕嘉南遁”时,他紧握军报的手指微微松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好一个陈胥!好一个沈括!”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赞许,“以水代兵,破此天险,南越门户已开。传诏,犒赏三军,擢升沈括为将作少监,赐爵。令陈胥抓住战机,不必待咸阳后续指令,可临机决断,全力追击,务必拿下番禺!”
“陛下,”蒯彻上前一步,虽面露喜色,仍保持谨慎,“吕嘉虽败,赵佗经营南越数十载,番禺城高池深,且其麾下尚有象兵及各部族兵马,恐有一场恶战。是否令镇东将军栾布,自齐地抽调部分舟师,沿海路南下策应?”
韩信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栾布镇守齐地,牵制潜在宵小,不可轻动。朕信陈胥能克番禺。眼下,另有一事,或更为紧要。”
话音刚落,内侍躬身入内,呈上了一份以火漆密封、印有格物院独特徽记的铜管。
“墨卿的密报到了。”
韩信挥退闲杂人等,只留下尉缭、蒯彻、随何等核心重臣,亲自开启铜管,取出了里面的密写卷宗和那幅精心拓印的星图。
当那幅立体旋转、标注着“海隅之眼”的南海星图,以及“归墟之门”、“星力潮汐”等古老词语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尉缭和智计百出的蒯彻,也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骊山地宫之谜,竟真指向南海……”尉缭抚须沉吟,“归墟之说,古籍有载,乃天地水脉归终之处,虚无缥缈。这‘海隅之眼’,竟是真实存在?”
随何目光闪烁,作为掌管情报与外事的御史大夫,他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陛下,若此地真与昆吾之秘终极相关,其重要性,恐不在番禺之下!赵佗盘踞南越多年,是否也对此有所察觉?甚至,这或许是他负隅顽抗的底气之一?”
蒯彻则更关注实际:“墨天工推断,此物或与星辰之力、地脉能量有关,非同小可。如今陈大将军兵锋直指番禺,这‘海隅之眼’位于番禺东南海湾,或在其兵锋覆盖范围内。臣建议,立刻以密旨告知陈将军,在攻略番禺之余,或之后,务必分兵探寻此海湾,查明真相!此等重器,绝不能落入赵佗或任何心怀叵测者手中!”
韩信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星图标注的那个海湾位置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的微响。
“太尉、丞相、随何先生所言,皆在理。”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而带着决断,“南征首要目标,仍是攻克番禺,彻底平定赵佗,将此方土地,真正纳入麦朝版图。此乃根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然,昆吾之秘,关乎甚大。墨卿既已指明方向,朕不能视若无睹。”
“拟旨。”韩信声音转厉,“一,明发天下,嘉奖南征大捷,激励将士,一鼓作气,克定番禺!二,密令陈胥,攻克番禺后,立即秘密搜寻番禺城东南海湾,寻找‘海隅之眼’确切位置及任何异常之物、之人、之事。许其调动军中所有精锐,包括赵第山地营、李锋奇兵,以及格物院随军工匠,必要时,可请墨卿亲往。三,将此星图副本及墨卿推断,以绝密渠道,抄送陈胥。令其权衡轻重,自行决断进军与探寻之序。”
“陛下圣明!”三人齐声道。此令既保证了军事行动的优先级,又未忽视对神秘线索的追查,给予了前线统帅足够的自主权。
“北疆那边……”韩信忽然又问了一句。
随何立刻回道:“柴大都护最新密报,边境暂宁,匈奴右贤王部受挫后暂无大规模异动。然,‘西极商会’之人似与西域某小国使者过往甚密,仍在收购各类古籍、奇矿。柴大都护已加派人手监视,并尝试接触,探其虚实。”
韩信点了点头:“告诉柴武,稳住北线即可。西域之事,暂以监视为主,不必打草惊蛇。眼下,朕的精力,要放在南边。”
旨意拟毕,用印,由专人以最快速度发出。
------
与此同时,南疆,溃退的南越军中。
吕嘉盔甲歪斜,满面烟尘,在一处临时歇脚的山林里,清点着残兵败将,心头一片冰凉。水师覆灭,陆寨失守,麦军主力渡江,兵锋直指番禺。他几乎能想象到赵佗得知消息后的震怒。
“将军,如今……如今该如何是好?”一名偏将颤声问道。
吕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麦军势大,新破我军,士气正盛,不可正面力敌。立刻派人走小路,星夜兼程回报大王,请大王速调集各路兵马,固守番禺!同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沿途各部,实行焦土之策!能带走的粮草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烧毁!水井投毒!朕倒要看看,陈胥这数十万大军,在吾南越瘴疠之地,能支撑多久!”
他试图用这片土地本身的险恶,来延缓麦军的推进,为番禺布防争取时间。
然而,在下达这一系列命令时,吕嘉脑海中却不自觉地闪过一个念头:大王近年来,似乎对番禺城外东南的那处偏僻海湾异常关注,甚至秘密派遣过心腹术士前往勘探……那地方,难道有什么特别?
他只是个将军,对赵佗的一些隐秘举动并不完全了解,此刻大难临头,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未深究。
------
而在麦军大营,气氛则是昂扬中带着紧迫。
渡过漓江,突破三江口,意味着通往番禺的道路已经打通,但接下来的行军和作战,依然挑战重重。
陈胥在接到咸阳明发嘉奖令的同时,也收到了那份绝密的星图和分析。他屏退左右,独自在帅帐中,对着那幅奇异的星图和“归墟之门”、“海隅之眼”的字样,沉思了许久。
“番禺……东南海湾……”他手指在地图上移动,最终落在了与星图标注大致吻合的一处海岸线。
“看来,这场仗,比预想的还要复杂一些。”陈胥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赵佗,你盘踞的,究竟是怎样一块土地?”
他收起密旨和星图,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沉静与锐利。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明日拂晓,兵分两路!赵第率山地营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清除沿途障碍,探查敌情。主力随后跟进,目标——番禺!”
“同时,”他顿了顿,补充道,“令李锋挑选两百机警可靠的斥候与锐士,单独成队,由本将直接调遣。另有秘密任务。”
帐外,南越的丛林在夜色中显得幽深而莫测。而通往番禺的道路,以及那条隐藏在星图之中的、指向神秘海湾的路径,都将在黎明后,迎来新的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