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余波逐渐平息,帝国的重心悄然南移。雁门关外,柴武一面整军经武,修缮关隘,一面派兵清扫残敌,将实际控制线向北稳步推进了百余里,并设立新的烽燧哨卡,如同给帝国的北门加上了更牢固的门闩。草原上的匈奴诸部经此重创,内部为争夺右贤王留下的权力真空而纷争不断,短时间内再无南顾之力。那些侥幸逃脱的西极商会成员,也如同惊弓之鸟,隐匿行踪,不敢再轻易露面。北疆,迎来了天熙朝立国以来最为稳固的一段和平时期。
咸阳的旨意和封赏也相继抵达岭南。陈胥因开拓之功,晋爵为 “镇海公” ,食邑大增,总揽岭南道一切军政要务。张浒发现并初步稳定明珠岛,功勋卓着,擢升为扬威将军,专职负责南海巡弋及岛屿开拓。其余有功将士、归附越人首领及出力工匠,皆按功行赏,一时间岭南军民士气高昂。
陈胥并未沉溺于封赏的喜悦。他深知,开拓易,守成难,将这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真正化为帝国血肉,需要更细致、更长久的努力。
望海湾的建设已初具规模,成为了岭南沿海最重要的港口和造船基地。明珠岛(朝廷正式定名)的前哨站也升级为“明珠堡”,驻军增加,码头扩建,并开始尝试小规模的珍珠人工养殖。来自中原的农师在岛上开辟了试验田,引种适应性更强的稻谷和薯类。
然而,挑战也随之而来。明珠岛上的土着对麦人持续占据他们的猎场和滩涂愈发不满,冲突时有发生,虽未酿成大规模战事,却牵制了张浒不少精力。同时,岭南炎热潮湿的雨季来临,持续的暴雨和肆虐的蚊虫,导致营中疫病小范围流传,虽不及北疆那般诡异凶猛,却也影响了建设和士卒的健康。
陈胥坐镇番禺,不断接收着来自各方的报告。他下令向明珠岛增派医官和药材,加强营区卫生管理;同时指示张浒,对岛上土着,在保持威慑的同时,加大怀柔力度,可尝试雇佣他们参与采珠、筑路,以工代赈,让其获得实利,逐步消解敌意。
“开拓非仅刀兵之事,亦需水滴石穿之功。”陈胥对麾下文武如是说。他亲自督促《岭南风物志》的编撰,要求将各地物产、气候、水文、部落风情乃至疫病防治经验,都尽可能详细地记录其中。这部日益厚重的志书,已成为新任官吏了解岭南、治理地方的必备指南。
富川营的发展则相对顺利。石炭的开采已步入正轨,不仅满足了望海湾煮盐、冶炼之需,更有部分沿西江运往内陆郡县。与周边越人部落的交易也日益频繁,这个内陆据点正逐渐成为连接沿海与山区的重要枢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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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天熙三年春。
咸阳宫中,皇子韩继已过周岁,褪去了初生时的红皱,长得白白胖胖,眉眼愈发清晰,竟有七分酷似韩信,尤其是那抿起嘴唇时的神态,俨然一个小号的皇帝。小家伙不仅身体健壮,更显露出超乎常婴的聪慧。不满一岁便能清晰吐出“父皇”、“母后”等词,学步极早,且步履稳健,对周围事物充满了好奇,尤其喜欢看宫人演练礼仪,有时竟会模仿一二,引得帝后与近侍啧啧称奇。
这一日,韩信处理完政务,信步来到椒房殿。只见殿前空地上,林皇后正带着宫女,引着蹒跚学步的韩继玩耍。小家伙穿着一身杏黄色的小龙袍,看见父亲到来,竟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喊道:“父皇!抱!”
韩信心中一暖,弯腰将儿子抱起。韩继毫不怕生,伸出小手好奇地摸着父亲颌下的短须,黑亮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忽然含糊地蹦出两个字:“……江山……”
虽发音不准,但殿前众人皆是一愣。林皇后连忙笑道:“陛下,继儿近日总听宫人念些歌功颂德的词句,怕是胡乱学舌呢。”
韩信却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心中波澜微起。他抱着韩继,走到殿旁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指着那辽阔的疆域,低声道:“继儿,你看,这便是父皇与你母后,还有无数将士臣工,要交给你的万里江山。北至大漠,南抵汪洋,西接葱岭,东临沧海……你可要快些长大,好好看着,好好学着。”
韩继似懂非懂,只是伸出小手,啪地一下拍在舆图之上,正好按在岭南那片新拓的疆土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望着儿子天真烂漫的笑容,又思及北疆血战、南溟开拓的种种,韩信心中感慨万千。这江山,打下来不易,守住更难,传至万世更是难上加难。但他看着怀中健康聪慧的继承人,看着舆图上不断延伸的版图,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与豪情油然而生。
“传旨,”韩信对随侍的内官道,“今岁皇子周岁诞辰,于宫中设宴,一为皇子祈福,二为稿赏岭南、北疆有功之臣。令陈胥、柴武择选功劳卓着者,入京觐见,朕要亲自嘉奖,也让继儿,见见我大麦的英杰!”
这道旨意,不仅是对功臣的褒奖,更是向天下昭示帝国后继有人、国本稳固的信号。帝国的未来,似乎正随着这位小皇子的成长,变得更加清晰而坚实。而辽阔的疆域上,北疆的烽火暂熄,南溟的波涛正涌,一切都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无限的希望。